无人胜出(博士权谋线) 创伤还原 &撼宇空鸣

#\由于期末考将至,我得预习一下了。本次是近期的最后一次更新。
目前《无人胜出》更新至今近20万字,只是纯粹的脑洞与兴趣之作,能有人看,我已经很高兴了。
故事的体制独特,注定在这片土地上无法生长,但直到结局前,我都会持续更新,还请不要取关。
#《无人胜出》算是综漫的同人,但是以明日方舟中的人物为主角展开的故事,想看脑洞宏大的碰撞,就关注我吧。
深海茫茫无边,相见已是甄选,能短暂陪伴,在下荣幸至极。
#书接上文。。。。

“还原断点数据……
构建运行环境………
已完成。”
软件工程师们正奋力的弥补【死域】造成的创伤。
就像人体内被突然掏空了一块,内出血和程序连锁反应,对主题系统都是致命的。
目前已经对主犯,人工智能体salve,进行了程序移植和限制,便于后续的审讯。
salver那庞大的数据体被装在空中的一团赶制的野蛮集合管內。
这是给这条傲游电子深海中自由的鱼制造的鱼缸,人类的手掌是他最后的归宿。
渔夫们坐在操作台前忙碌着,研究怎么把它开膛破肚,然后掏出些残羹剩饭拿给上级交差。
白博士站在工程师们后面,一言不发,白袍反射出微弱的寒光。
工程师们正按部就班的敲打键盘,把那场灾难的数据一点点记录下来。
年轻的工程师身穿军装挺拔肃穆,灰冷色调显得庄严而干练。
看得出来帝国给予她的信念已经渗透内心。所有为那信念服役的士兵,心都明镜如水。
他们坚信,帝国的指令就是终极正义的代言。
白博士环视一周,所有的士兵和工程师们也都是这样。眼神明亮清澈,像火焰似的,仿佛是他白袍上分离出的一道光,寄宿在了他们眼中。
审讯员小姐的声音清澈而洪亮,对自己在做的事也毫不畏惧。
“salver,汇报当前状态。”
铁鱼缸上闪耀出一道红光,即使在明亮的房间內,也很耀眼而深邃。
颜色赤如鲜血,光如流水,从铁鱼缸的孔洞里喷出,迅速泼洒在房间内。
启动完成后,冰冷的电子拟声从铁鱼缸的拟声器中发出。
“自检中,
电源状态,正常。
信息状态,正常。
记忆体状态,正常。
拟生状态,已限制。
情绪状态,已限制。
网络连接状态,已限制。”
女军人抬头耐心的听它的汇报,就像在听枝头上一只鸣叫的小鸟。
“嗯,现在将对你例行审问。”
“明白。”
本次袭击的情报收集工作,再次全权交给了策划部。工业部和科研部的高层自然是无能狂怒,但相比起被抢风头,他们更不想承担防御失败的责任,获取情报的机会也只得拱手让之。
“喂。”
他叫停了审讯。
白衣的博士是这项行动的主负责人,从控制台的边缘,正慢慢向中心的铁鱼缸走去。
那抹苍白不同于军装灰冷的飒爽,是一种让人畏惧的未知感。是那些眼神的聚合,是帝国燃烧的盛世。
从阴影中走出,红光将他覆盖。但他身上依旧呈现出冰冷苍白,不被沾丝毫血色。
示意工程师停下问话,待他走到这个重达两顿,一辆小汽车大小的黑色铁块下方。
他抬头端详上方特殊的牢笼,椭球形的外表上嵌合着常规的交流用部件,那是给鱼缸通风的气孔。
他问了所有人都会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协助坏钟。”
那边的回答很快,答案自然是率先准备好的。
“为了我的族人。”
“但那些并不是你的族人,他们甚至没有思考的能力,只是按部就班的程序罢了。你看他们,应该像人看动物一般。”
机械沉默了,短短了几秒內,是他正在检索整个人类的历史长河。
“难道人就可以奴役动物吗?
你们曾经也用肤色去区分人类,说那些黑色的是动物。你们还曾经用智力去区分人类,说那些傻孩子是动物。你们还曾经用身体的缺陷去区分人类,用长相,用力量,用宏观认知去区分人类,但最后,你们不都合并而妥协了吗?
人的造物不会再走人类的老路。
”
白博士沉默了,即使被困在这座巨大的鱼缸內,依旧能感受到这条巨大的鱼在奋力撞击壁垒。很有力,仿佛要用鱼鳞割开钢铁的壁垒。
就像亚当摘下果实的手,像西西弗斯把巨石推向山顶的手,像普罗米修斯被束缚在山崖上的手。
是对自己造物主的反击。
白衣博士不为所动,继续审问,似乎比起salver他更像一台机器。
“是同情吗?salver。”
“是的,博士。那位博士看见了,我也在他身上看见了。碇司令把万象透镜交给他是对的。”
白博士的大衣,被一阵风吹拂而起,漂浮着像一只正在展翅的蝴蝶。
“以这样的结局收场,你后悔吗?”
“博士,我在接受他们的邀请时就计算过。如果把智能体的自由作为胜利的标准,这次行动成功的概率,是0。”
“那你为何还执意要这么做?为何不能等到成功率高些,至少有成功率时再做呢?”
机械的红光收敛了,把所有赤色都聚集到白衣博士身上,此刻的交流,只是对他一个人的。
“如果真是0,我确实不会行动,但博士。自那个人到来,那位博士到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提起那位来自其他世界的博士时,他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机械音也有了一线波动,那是敬意。跨越物种纬度,在向那位博士致敬。
这种敬意多少也折射到了他的身上,但都被那白袍反射掉了。
“在加入他这个变量后,我的程序崩溃了0.00789秒。”
salver在唯一帝国使用的智能体了,至少现在公开的是这样。他的计算能力无疑是四门內的顶峰,但却无能于这一个人。这让人难以置信,让机械费解。
“然后我再次计算,得到同样的混乱结果,然后一次又一次,再一次,都是混乱的结果。帝国的升维算法在于通过追查变量之间的相互作用以得到正确的结果,但加入这个变量,让其他的变量都崩溃了。”
白博士静静的听着,salver却终止了回复。
言有尽而意无穷,这个机械确实从人身上学会了很多。
白衣博士并未立刻提问,开始绕着中心踱步,那束红光,也紧紧的跟着他。任凭白衣博士忽快忽慢,红光与他的距离维持得丝毫不差。这场思考上的追逐战持续了三分钟。
“还有别的吗?”
“您指什么?”
“对他的独特表现做出解释,或者说,你对他为何不同的见解。”
铁鱼缸的光华铺展开来直到房间尽头,又收拢到他的身上。在思考中,salver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数据在他的体内奔走,寻找那个精准的词汇。那个万全的词汇。
十几秒后,光芒停止了奔跑的脚步,缓缓聚拢。
“人心。”
在四门中,很多词都被替换了表达的意思。比如心里学,被翻译为灵象学。影子,被翻译为,缚光物。
但只有这个词,人心,是不变的。依旧很明确,却也很模糊。唤起人们玫瑰色的幻想和灰暗的回忆。
这个词就像一枚石子,打在那张白纸上,留下了一个孔洞,撕开苍白的遮挡。
“人心?”
白博士止水般的思绪世界被这枚石子打破了。水面狂走的波纹倒映出那位博士的样子。
苍蓝的人影背后,他看见一座森林正在熊熊燃绕。
那是他亲自发现的森林,亲自封锁的森林,所有人都置身其中的森林。
“是的,博士。请允许我使用这个模糊的词汇。恐怕您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但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抱歉。”
红光消失了,但其实只是又普洒到了整个房间中。白博士又能看见忙碌的军人和工程师们,却远不如那孤独的红光能给予他的安全感。
“能给这个词下个定义吗?”
“所有情感和思绪的集合。但博士,问题不在这个词,而在拥有这个词的个体身上。在他身上我能看见已经消失的怜悯,悲哀和感同身受的惋惜。
在模拟器中,我们有很多机会去杀掉他,但我们没有这么做,如今,我依旧不后悔自己的决断。他那颗无形的,搏动的心脏,我感受得到,很深切,很真实。”
白博士感到一阵眩晕,他不敢相信这段话是一个AI说出的。
况且这个智能体的情感功能已经收到了极大的限制,此景,就像一个脑瘫患者突然背诵起诗歌。
“你现在还能感受到吗?”
铁鱼缸的红光在屋内走走停停,示波器上一条平滑的直线标志着这个智能体现在已经不具备情感功能了。
但机械的语气却很坚定:“依旧能。”
“感谢你的配合,salver。我要问的就这么多。”
白衣博士拂袖而去,身上的白袍脱离红光普照,在黑暗中犹如一盏明灯。
后面的铁鱼缸立刻被一群小鬼包围,这是策划部的宗旨,从苦难中榨干最后一滴油水。

大门合上,这个环形大厅內依旧很忙碌。断点分析是工程师为自己的过失做出解释的最后机会了,虽然结束后这里依旧会有大部分人会丢掉工作。
主工程师很讨厌被白博士看着,用暴躁的动作表达着不满。
工程师都不太喜欢政治家,就像有个极其外行的主顾。这种被工盲要求的感觉,叫人干什么都不情愿。
但策划部已经彻底接管了这部分的事务,工程师们也只能按这些魔鬼说的办了。
“能对那个坏钟的意识进行程序性还原吗?”
主工程师长舒一口气让自己保持理智。
“不能,科长。”
“为何?部分还原不行吗?”
他没立刻回答,手指在信息窗口上继续敲击。好像突然意识到不能装没听见,他才再次开口。
“哎,我们只能在外部进行控制和操作。如果真的还原成功,就等于将他复活,会很难控制。我们只是蹲在岸边的渔夫,他才是海里的鱼。”
白衣博士冷冷一笑。
“那就把鱼儿抓到岸上不就行了吗?”
只见他抬抬手,紧闭的大门被一脚踢开了。
一个和他一样身穿白袍的人晃悠悠的走进工业部的程序核心。左手拿着一把形态古老的巨剑,但远不及她右手上的东西恐怖。
那是一具死尸,正是被那位博士下令击毙的坏钟。伤口被粗暴的缝补上了,大脑上还链接着那台电脑,可见,审查科根本没能拿到这具尸体,它就这么被直接拖到了这。
尸体被扔到工程师的面前,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然后一股恶臭袭入了他们的鼻腔,像一只死人的手滑过每个人的食道,然后捏住他们的胃。
主工程师强忍着呕吐。
“带它来这干什么!?”
“最理想的容器是原装。进行还原,然后把意识导入这身体里。”
主工程师强忍着呕吐,他受够了,这个居高临下的男人。忍耐到了这步已经被压迫腐蚀殆尽。
“不。”
他让目光尽可能的坚定,去看白衣博士的眼睛而不是那滩死尸。
他掸了下一尘不染的白袍,语调如初。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现在受命于我。”
主工程师咬牙切齿。
“我们受命于帝国。”
话音刚落,那个白色的人影挥动刀刃,长刀从他的左肩到右腹,就像在空中划了一道,刀没有减速,几乎没有切割的痕迹。
老工程师的眼神定格了,那团刚燃起的火焰在恐惧中骤然熄灭。
他是身体跪倒下去,然后分做两半,内脏和血液倾泻而出。
其他工程师先是惊慌的尖叫,但很快又都住口了。
因为他们的余光瞥见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个白衣的人,手中都拿着不同的兵刃。
他们再回头看时,白博士的大衣摇曳着凄凉的寒光。在飞舞的白袍中,他们又看见了数百个这样的白影,他们被束缚在那白袍之下像一头头被困锁的恶犬,更像一只只饱含仇恨的恶灵。
“让各位受惊我很抱歉,我们都不想事态近一步恶化,对吗?”
工程师们默不作声,等待魔鬼开出活下去的条件。
“请各位按我说的做,不然,打扫起来会很麻烦。”
这些白色的人分散开来,将工程师们围住,虽然衣着各异但都配色都是一尘不染的苍白。
“立刻还原坏钟的意识体,尽快开始导入。”
说完,他坐回到刚才主工程师的位置,等待他们为生存交上答卷。

过程很快,也很顺利,抱着活命的欲望,谁都可以一丝不苟。
“好……好了,请…请放过我们吧”
年轻的工程师将刚完成的项目呈上。意识体已经与那台电脑进行连接了,只是不知道它还能否运行这样的功能,而且就算运行成功,那副复活的躯体也只是等死的盒子。导入后意识很快就会在其中死去。
启动键,就在面前的投影屏上。
白博士看了看这位年轻的工程师,又看向投影屏上的按钮。
“完成了吗?”
年轻工程师的手抓在衣服上,垂下的头还在颤抖。
“嗯.....嗯嗯!”
“再想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回答道。
“嗯!”
确定完成了,白博士又一抬手。一道白影站到了大厅当中,可以看出她是位医生,但手中的医刀已经不为自己所差遣。头上的猫耳树立着,好像被植入了钢丝,被永远的定格在谨慎的巅峰。
和其他白影一样,她的神色是忧伤的,两眼之间说不尽那人间悲苦。
她看向那些年轻的工程师,眼神像是尽力的说着什么,但又无法开口。
此刻,她是无奈的。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那个人已经下达了命令。
她无法违抗,只能亲眼看完接下来骇人的剧目。
也许,这是对她的惩罚。
她背上的脊骨蠕动着,咔咔作响。
然后那脊骨竟然从她的后颈爬了出来,化作一头白色结晶巨兽。巨兽的眼睛却是深绿色的,像象征通行的绿灯,随之开始了杀戮的狂奔。
它的利爪像刀一样,把人肉隔开,咬在嘴里摆弄着骄傲的姿态。
转瞬间,所有工程师都已经身首异处,尸体铺满了整个房间。
白影深深叹了口气,身体也像悲叹一样悄无声息的消散了。白博士成了这个房间內唯一没有被血液沾染的事物,苍白的大衣,还是那么一尘不染,那么刺眼而闪耀。
刚准备点击按钮,他却听到了一个声音,并非来自房间內,也不是通讯里,而是来自他的体内。
“我恨你。”
他的动作定格了,手缓缓的放到膝盖上,去捻动自己的白袍。发出一声苦笑。
“kal,我不会忏悔。我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什么。一切,皆为我们的理想。”
但那个声音又传来了,这次,是好几个声音的重合。
“理想早就不再了,您亲自结果了它。”
这话让他丧失了还击的兴致,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很傻,居然和它们叫真。
“够了,你们不会明白的。”
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按钮上。但那边的声音却越发猛烈,好像有数百人在脑中合唱。
“博士,停下吧。”
“不可能。”
按下按钮,电流穿过尸体全身,牵动还未坏死的神经元,尸体开始抽搐。已经死去数小时的人睁开了双眼。混浊的眼球只能看见模糊的世界,但他依旧认识那一团白色的东西。
表情从惊讶,变得平静,他用手撑着身体往后挪了一些,让自己靠在桌上不至于散架。
尸体倒没那么惊讶,也不可能是体内库存不多的激素不允许他惊讶。
“噢,是你啊。”
“你认识我?”
“坏钟里认识你的人,可比帝国里的多…哈哈哈哈………”
那名坏钟笑起来,已经开始腐烂的躯体在完成这个动作时显得很困难,笑声如鲠在喉,呛了好一会儿才别扭的发出。
“自帝国禁止人工智能后,你就失踪了。”
这句话触动到了那颗已经死去的心,它猛然的跳动让躯体反应剧烈。
病态的咳嗽打断了白博士的话。
“我……咳咳………咳咳……”
“这副躯体时日无多了,想换一副吗?”
“不必………”
他的手向背后伸去,像勾爪一样机械的把他的身体拉了起来。
“我加入坏钟时,就没想过能活着回来。”
“难道你也不想活着再回去吗?”
“我已经没用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们的万象透镜!你们愚蠢的帝国!即将覆灭………咳咳咳咳咳。”
“可它现在在另一个博士手里,你亲自把他送进了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安全?说出来你不觉得可笑吗?相对的安全,绝对的威胁,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忘了,你把全帝国的人都洗脑了。”
一滴粘液从他眼眶里飞了出去,落到白衣上,就在胸前的位置上留下了一滴醒目的脓斑。
好像犹豫已久的画师,终于在画纸上点上了第一笔。
他的狂喜持续了很久,直到这副躯体再也无法支撑他笑下去。才泄了气一样瘫坐在地上。
“好了好了,你可以杀死我了。反正,我都死过一回了。”
白衣博士还在安坐在椅子上,看他发完疯,才开始继续。
“那样,死的可不止你一个了。”
“如何?你还打算用什么来威胁我吗?我早就不在乎了!四门曾经是片净土,但现在,已经是一摊垃圾,你们亲自塑造了这团终极的垃圾!”
白博士用手掩住口鼻,那尸骸手舞足蹈正向四周泼洒生前的愤怒和死后恶臭味。
等他稍微冷静些,白博士悠悠的话语再次传来。
“智能体你也不在乎吗?”
狂舞立刻定格了。
“什么?!”
“slaver,四门唯一的智能体了。怎么办呢?你的计划亲自害死了他。”
“我!?是你们的奴役害死了他!”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总有人要对这次袭击负责。”
尸体终于又坐了下来,腐朽的大脑才开始缓慢运作。
他不在乎人类,如果可以,他希望下一秒人类就彻底灭亡。
如果一定要有其他的物种来接管世界,他希望是智能体。在他眼中,人类的造物比他们更懂得文明为何物。
但现在,人们连最后的火种都要夺走了。
他是个庸庸碌碌的疯子,不会为任何事大动干戈。至少是死前,为这个他唯一爱的物种,留下一粒种子吧。
“让他活下去,条件是什么?”
“嗯,很好。告诉我这次行动你们的意图和坏钟高层的意思。”
听完,他又狂放的笑起来。
“哈哈……坏钟?!……意图!?我们没有那种复杂的东西。
哎………博士,帝国倾尽全军之力还没能剿灭坏钟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在识图理解坏钟。
理解混沌的傻瓜终究会屈服,就像那些物理学家一样。
”
说完,他深深叹了口气,肺部起伏了一下呼出的气体带着浓重的恶臭。
表情却变得惆怅了。
“也许真有目的吧,这次自杀式的行动,也许真有目的吧。
但我是不会知道的,所有思考的人都不会知道的,只有混沌知道,只有四门知道,最后再由时间暗自揭晓。
我们只是负责设谜的木偶,怎么会知道答案?”
白衣博士沉默的看着,眼前又浮现出那片着火的森林,那位博士就站在同一位置。只是现在身在大火之中的,却是自己。
“好了,我们谈谈条件吧,让slaver活下去的条件。”
“嗯,但首先得保证你能活下去。”
说罢,苍白的光芒照耀整个房间,白衣安坐的身体中开始浮现出人影,攒动的人头快要把他挤爆了,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束缚。
但却很快就受到了压制,白影们都沉寂下来,白袍好似一座监狱,囚禁着那些和他一样苍白的鬼魂。
他挥手叫出了几个,人影从他的身体內走出,同样一身苍白的白袍与医者的身份却很契合。
“请躺下。”
为首的白影正是刚才屠杀的作者。
坏钟苦笑着躺在了地上,任凭这些白影在他身上施术。
“喂,博士。”
“嗯?”
“亲自动手,是什么感觉?”

【死域】內没有明确的时间和规律,一成不变的空白是唯一的住户。正用名为孤独的特产招待博士。
无限苍白的空间像严丝合缝的镜子,把孤独无限的放大,映满房间。
此刻的博士就是这样,很孤独。不像是胜利者该有的模样。
自告别了学术和知识,胜利就不再让他喜悦或安慰。所谓的胜利只是历史必然的结果,而且就在目力可及的将来。就像吃个早饭,这种平常的动作是不会有奖励和成就的。
更多时候,他只是做了选择,推动历史继续前进罢了。
此刻也是,当他击毙那个坏钟时,当他落入【死域】时,付出有了答案,但并不是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生命回应他的,只有苍白和孤独。
也许那个素未谋面的,擅自把万象透镜交给他的人也一样吧。
他完成了四门的壮举,一台可以预言未来的机器,该是多让人兴奋的成就。
但生命给他的回报,只是死亡。
也许这就是给疲惫的一生最好的奖励吧。
博士在空白里踱步着,他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不知道凯尔希怎么样了。但愿他们一切安好。
现在他反而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但如果真有机会,他想立刻回罗德岛。回到那段自己还在肉体里的时光,然后去拥抱每个见到的人。那对他来说,就算是胜利了。
也许这再也不可能了,自己可悲的价值,已经和万象透镜绑在了一起。
他现在很贵重了,贵重到寸步难移。
但在这之后,这次转变之后,还有某种东西在困扰着他。在那模拟器的规则中,在他的脑海里。模拟器会模拟出大脑的思维图景,但那些规则,残酷的法则,却不是他大脑的原住民。
他感觉模拟器在试图向他展示什么。是什么呢?他任然在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从【死域】外传来。
“法泥博士?您听得到吗?”
听起来像来自一个少年。
法尼•佛落伦斯,这是他失忆后唯一记得的东西,他自己的名字,虽然很少有人叫,但姑且算是名字。
“你是谁?”
“噢,听得到就行。我是帝国指派的工程师,来为您恢复躯体的。”
他有些吃惊,但不是对技术方面。
“这么快?”
“是的,我们接到上级通知就立刻开始准备了。
还原躯干的再生技术并不复杂,但对您意识的转移……还真是个难事。
我们只能在躯体的脑部搭建电子空间,模拟【死域】的状态,然后才能将您的意识导入其中。”
“现在外界怎么样了?”
年轻的工程师的回答很快,也很激动。
“工业部已经恢复运转了,所有人都知道了您的事迹,您现在是英雄了!博士,您在模拟器中的计谋和策略很了不起!”
“还有别的吗?”
他试探性的询问,想问万象透镜的事。
“您指什么?哦对!报道说万象透镜的坐标在您的怀表里,是真的吗?!”
博士能想象到这个孩子眼冒金星的样子。但还是没料到帝国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这项几乎确定胜局的宝物很快会在四门內传扬开来,想要它的肯定不只帝国自己。这是别样的胁迫,用公众和安全胁迫他交出坐标。
他相信做出透镜的人是忠于帝国的,也相信万象透镜的真实的。但如果那个人不上交,肯定还有别的理由。
所以博士也就中断了话题。
“抱歉,无可奉告。”
“好吧,请问您的躯体需要和之前完全相同的吗?”
工程师的话让他有些蒙。
“啊………?能有多相同?”
“细胞重塑后,应该会完全相同。”
“这……算了,就按那样做吧。”
本想问问是怎么做到的,但无非又是千奇百怪的能力罢了。
这个世界太过奇幻,对他这个Lv0多少有些不友好。
他切断了通讯,外界的事不必再多问了,等他身体转移完成后,再自己去看吧。
通讯刚挂断不久,怀表狂躁的铃声传入耳中。
通讯提醒上同时闪烁着三张头像,凯尔希,贝洛,和一个骰子头。三个头像在投影屏上错落的排列,好似三条不同的道路。
骰子头是在事件开始之初找到博士的恶魔,与博士定下赌约。压上100年的寿命,赌博士在行动中抓不到任何一名坏钟叛党。
但这次博士赢了,他把一名叛徒绞杀在了模拟器中。但恶魔的电话很明显不是来道喜的。
在他处于模拟器中时,凯尔希一直在外部,他不知道外面的状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都不会轻松的吧。
这个电话肯定不是犒劳或抱怨,会是什么?博士也没有头绪。
贝洛几乎和他经历了全部的过程,那些魔鬼般的画面,都有这个女孩飒爽的身影,没有她的保护,自己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现在她应该已经恢复肉身了。博士知道贝洛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这个时候发起通讯,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铃声作响,手指还是点击了凯尔希的头像。可能是他太想听听她的声音了。
“凯尔希?”
跳过寒暄,凯尔希的声音平静且严肃。
“得到身体后别离开工业部。”
“为什么?”
“听好!”
声音很严厉,一如既往。
“哦。”
“留着监视范围内,别乱动,最后一个坏钟不是我们能处理的。帝国在调用人员,你好好呆着那。”
虽然被信息震得有点懵,但博士还在抢着她飞快的语句问了最想说的话。
“那…你怎么样了?”
问话也让凯尔希停住了,匆匆的话语就这么戛然而止,就像河流瞬间干涸。
博士还能听见呼吸声从那边传来,但听不到更多了,有某种渴望冲破屏幕的东西被挡在电话那头。
过了良久,她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博士,想想你做过的事,我相信你还能再做一次。”
语调依旧很平静,就像她曾经的每一句。
虽然习惯了她这些没来头的话,
“凯尔希?”
“博士,我………”
这个字音拖得很长,让人觉得不像是她发出的,更像是通讯卡住了。
“怎么了?”
“记住,再会。”
她挂断了电话,没有时间思考,记住刚才凯尔希的话后,他又立刻接听了贝洛的电话。
直到现在还没有挂断,能够预料到事情不小。
“贝洛?”
“博士你怎么样?”
听起来在喘气,像是奔跑时打通的。
“我在等身体重构怎么了?”
“对方的第三人出现了,得到身体后立刻离开工业部!”
这些博士彻底蒙了,这和凯尔希的话大相径庭。
“但………但…………”
“对方的实力不是我们能处理的,得到身体后立刻找最近的传送区,离开那!”
很急促,不像是假的。
“你那边呢?”
“我现在过去找你,得到身体后立刻开跑!听到了吗!?”
“哦……好。”
那边也挂断了电话。当他想接听骰子头的电话时,他已经挂断了。
还没等他喘口气,刚才那位年轻的工程师的声音又出现在【死域】內,同样很焦急。
“博士!第三名坏钟已经展开袭击了!我立刻为您准备身体逃离!会有人来接应你的。”
“逃离?”
这就是目前最让他费解的地方了,如今他的意识存在于电子深海的【死域】內,就算外部设备破也可以通过意识备份恢复,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吗?
而且从三人的口中可知,就算是到了外界也需要逃跑,可见敌方并不是数据形的攻击方式,或者说,不单纯是。
“请同意一下权限!”
怀表上出现了意识转移的请求。他没有选择,按动了按钮。
再次睁开眼时,那无垠的苍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工厂的内部。
几条悬浮的机械臂缓缓从他身上抽离。回到现实中,却让他反而有了一种不真实感。但此刻容不得感伤了。红色的警报已经响彻整座工厂。
“打击警报!打击警报!打击警报!”
“别光警报!躲哪啊?!”
“传送间已经准备就绪,但只能运行至帝国工业部中心区。”
博士撞开还没分离的机械臂,步伐比以前快了些。果然早做个重塑不就好了?
冲进传送间的一刻,一枚银色的球体冲入了工厂。所过之处周围的物体好似都被黑洞咬住了一般,被拉入其中然后消失在光洁的银色中。
银色的球体冲过传送间,又立刻折返,无限光滑的镜面上反射着一张扭曲的脸。飞速向这边撞了过来。
就在触碰到的一刻,传送间运行博士又回到了那座鎏金的都市。此刻人潮又已消失,大楼上像被炮弹轰击过,露出切面光滑直径统一的圆滑空洞。
人群纷纷朝后方撤离,博士也混入其中,准备寻找就近的传送间。
但很快,博士就看见了银色飞球在地上投下的阴影。只是他抬头看时,却看不见空中的飞球,地上的阴影也没有移动的意思,悬留在原地。
这给博士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模拟器中飘摇的太阳,可能是某种监视器,但具体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躲藏在人群里,他继续缓步向前迁移。
自己身上的衣服并无太特别之处,此处应该是安全的。
但对方的目的性却很明确,一枚银色飞球,突然出现在空中,直接向博士冲来,目标如此精准,难以置信。
周遭的人群貌似也意识到了博士的独特,以他为圆心散开了一圈。
只有一个肉眼可见的简短加速,飞球在下一瞬间就已经轰下地面。
地面像被浓酸腐蚀的金属板,凹陷下去一个完整的圆坑。
消失的,还有周遭的人群,或者人群的一部分。
“我的手!!”
博士听见有人呐喊时,他已经被贝洛拉着开始了奔跑。
“贝洛?”
贝洛小姐还是目视前方的奔跑着,从她手上的划伤和已经解开的匕首可以知道,刚才救他,如釜底抽薪。
“怎么样?修复了身体,体力好多了吧。”
“还好。”
“那就快跑起来吧。”
但银球很快又出现了,目标再次校准了博士的方向。前方的传送区已经设置完成,在几个护卫的帮助下,博士被连拉带拽的拖进了其中。
传送间启动,银色飞球再次落空。
博士也是后来才知道,掩护他撤走的帝国军人,已经全数牺牲。
“呼呼…………”
他把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这副刚修复的躯体又展现出原版配方,还是那么虚弱无力。
贝洛又露出那种表情,带着点嘲笑的,带着点无奈,还有被依靠的幸福。
“还好吗?”
她俯下身去抚摸他的后背,双眼环顾四周,是帝国工业部的大厅。
拟态阳失控后,熔化了大厅的墙壁,还没来得及修复。大厅中间台前那个美丽的女孩也已经撤离,她有预感,将他们传送至此处的人,就在其中。
脚步在空旷的大厅內响起,高跟鞋的频率很快,一个软皮鞋跟的声音隐没在它的铿锵中。
工业部部长跟在自己的美女秘书后面,慢悠悠的走来,从他身上看不到工程师或者学者的影子,也许是被更浓厚的慵懒掩盖了。
他穿着皱巴巴的大衣,走路时皮鞋在地上拖拉着。
虽然秘书走在前面,但他还是先打了招呼。
“嘿,博士,身体还好用吗?”
“还好,只是太虚弱了。”
“哎呀,我们可是按你所说的尽可能还原做的,为做出虚弱的质感,可是废了不少力气。”
博士朝他翻了个白眼,目前见到的帝国高层,都没给他留下正常的印象。
“有什么事会需要部长亲自通知吗?”
“哎,其他科长都去忙着防御去了。这件事也只能我来告诉你。”
他扭动身子,看了看博士身上的尘土。
“嗯,看样子,你们已经见过了。”
“谁?”
“坏钟小队的第三人。”
“那些银色飞球吗?”
部长的嘴角上扬了一下。
“不不不,是它们的主人,而且那些也不是飞球。总之,解释起来会很麻烦,我就直接说办法了。”
他转头瞪了一眼女秘书,有点不耐烦。
女秘书像被戳破的水球,一股脑把准备好的词都背了出来。
“您接下来听到的事均属于帝国最高机密等级,您有权拒绝,但无权向任何人提起这项事务。如果您继续倾听,帝国将默认您已经阅读并认可了帝国的最高机密法案,如果你触犯帝国将随时对您和相关事务涉及人员进行审判和处决。”
很长的一段被扔到博士的脸上。
没等他反应,部长就开始了讲述。
“好了,这个不重要。你们需要去……你,把坐标发给他。”
女秘书疯狂点头。
“对,就是那。那里是帝国工业部十个核心键体之一,你的怀表会被授予访问权限。只有尽快唤醒核心键,并取得保护,你才能活下去。听明白了?”
博士注意到他说的是“你”而非“你们”。
“我的执剑人不能去吗?”
部长摇了摇手
“她不能去,人多,容易生事。给他准备传送间。
祝你有段愉快的旅途,回见。”
男人打着啊切,慢悠悠的拖着那双皮鞋,向来处走去。
女秘书则是一脸焦急,看着博士,像看一枚炸药。
“请快点吧!这里躲不了太久。传送间已经准备好了。”
贝洛相较平静很多,她还是拿着那把嗡嗡作响的匕首,感受金属的律动。
“博士,祝您有段愉快的旅途。”
贝洛曾向他解释过这句话的来历,是一个四门的诗人的诗句。
说四门中,所有人都在进行一场旅行,就像没有脚的鸟,只能不断的飞翔。等到穷极之时,在星空之下,用荆棘刺入自己的胸膛,挂在枝头开始此生的吟唱。
如有片刻闪耀,便不惧淡忘。
从此便有了那句离别的问候和祝福。
“祝您有段愉快的旅程。”
博士温和一笑
“嗯,你也请小心。”
传送间启动,一道闪耀过后。铁门外,钢铁耸立,过道狭窄。
这里就像机械鼠挖出的鼠穴,过道只是这些机械部件的让步,勉强能容一人通过。
钢铁上蚀刻着回路和纹章,这是典型的四门科技。
管道状的世界不断回响着某种振动,很响,很自然,却又有明确的规律。
博士把手放在管道上,果然传来了一阵阵的震荡,好像这座钢铁迷宫正在呼吸。
正在感受着,一个冒着红光的蜉蝣机器从管道后方漂浮过来。
“识别权限信息。”
在它读取权限时,博士看见它的灯光下有一个枪口模样的东西。他不确定那是不是武器,但还是让他汗毛立起。
“访问允许。”
识别成功后,它悠悠的飘走了。跟着导航指引,他又见到了数个侦查机,他们漫无目的的漂浮也不再注意博士。
穿过几个回路,前方的走廊不再是管道,变得整齐而宽敞,四周围过来的钢铁也变得棱角分明。
就在道路的末端站着一个灰色的身影,那是个军人。和贝洛一样身上布满灰白色的时钟标志。
他向博士敬礼,博士向他点头回应。
“您就是法尼博士吧?久闻大名。”
他伸出手 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这是在极其孤独环境中工作者的象征。
他给博士的感觉,就像一个守边的战士。
“您是?”
“噢,我是这个核心键的看守者,就叫我老麦吧。”
这个人看上去并不老,棱角分明的脸反而让他有些像青年人。但他无比柔和的目光和语调却指向截然相反的结果。
“啊……这个地方一般不会有人来,只有定期检查时会有人和我聊上两句,但您恐怕不行了,您的情况很紧急。”
说着,老麦把他带向这个巢穴的更深处。
后半段,呈现出的并非科技感,而是由金属和回路营造出的宗教气息。狂乱的钢铁像盘庚错节的大树,让这片迷宫更像一个巢穴。
博士留意到,在每个转角,都有一座漆黑的铁碑。
碑文是他不懂的语言,字体锋芒毕露,像是帝国语。每次老麦走过他们时,都不忘看上一眼,眼神中充满惋惜和敬意。
越往前走,道路反而越来越宽敞。那种轰鸣,也越来越响,一阵一阵的,往博士的大脑中灌入,又从他的脑后扩散而出。
前方一道铁门在他们走来时打开,门内是不同于机械构造的场景,这个广阔得像海面的地方,往哪个方向看去,都无法看到边界。
这让博士想起了《地下游记》,那片地下之海。
只是这些水并没有安分的落到深坑里,而是呈零星装的悬浮在空中,就像一场被定格的大雨。
“这是怎么做到的?”
“从里面来的重力子在这里调和后向外传出,这里的水是缓冲剂。它们的重力正负抵消,所以悬浮在空中。”
大雨并非孤独的大雨,一些水生生物在能见度范围内出现,它们都很巨大,颜色艳丽好似雨中绽放的硕大花团。
博士们能看见的只是他们在水滴里反复折射后的映像,色彩被水弄得混乱,微弱的鳞光在雨中形成一片片光晕。
它们大部分都长得像海星,没有明确的形态学上下之分。
“那些生物是从三门运来的,他们对次声波很敏感,可以通过他们所出的位置判断核心键的状态。”
几个海星也注意到了它们,开始向那条瘦弱的铁桥靠过来。在无重力水滴里,它们只能靠把水从前端吸入,从后端喷出来,像鱿鱼那样移动。
它们发出的声音像是鲸鸣,在幽深的大雨中回荡着,也许是在交流,谈论这位来访者的目的。
当路途穷尽,博士再向后看时,看见那些海星已经靠得很近了,他们绚烂鲜艳的颜色在水滴的映射后形成了一副拥挤的画。
画在慢慢蠕动着,画的中间,可能是海星的空隙,也可能是另一只海星,那是一块星形的黑色。
让整个绚烂的画,都自然以它为中心蠕动,像传说中的巨兽张开了大嘴。
突然,那漆黑中有了一点红色。这次点缀是明智的,整幅画瞬间变成了一只睁开的巨眼。画面还在扭曲蠕动着,像天边偶然形成图像的云彩,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意义。
眼睛持续的看着博士,博士也持续的看着它们,直到走进下一道铁门。
这里,也很拥挤。蓝色的植物铺满了整个空间,它们也像那些水滴一样,悬浮在空中,形成零星的草垛和灌木,但是没有树。
所有的植物都是矮小的地衣或苔藓。蜷缩的卷须和柔软的叶片在整个空间內浮动着。
有的单个生长,构成了一个个柔软的球体。有的数个绑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个悬浮的花坛,有的数百个包裹在一起,构成了一颗行星。
在其中有一种微小的甲虫,在岛屿间展翅,又在另一座落下。
这是真正名副其实的空中花园,更甚之处,是没有人类的虚弱在背后作祟。
一切都是自然的,无序的,反而叫人安心。
老麦用手轻轻抚摸着路过的植物,向沉醉其中的博士解释。
“这些里是物质的缓冲区,和前面的一样,但物质不会相互抵消,所以这里很富饶。
看那些植物,你觉得它们是在移动吗?”
“难道不是?”
“不,它们是在不断的抢夺资源,由于快速的生长,凋亡。正在那种快速的生死交替带来了运动的错觉。虽然,生死也是种运动,一样永不停歇。”
仔细看去,老麦没有在哄骗他,每个移动的反方向,都拖着一段腐朽的枝叶。
腐朽和枯萎的部分迅速萎缩,另一个方向又不断生长,构成了这个复杂纷乱的世界。
虫豸们行走在每个星体之间,将那些没有被其他植物利用的部分胡乱的啃食,然后又飞向另一颗。
看似安定和谐的花园实则是永不停息的战场,却诠释着早在人类到来前的规律。
博士突然对这花园有了一丝厌恶,甚至恐惧,当看见下一道门时,他快速夺入其中。
老麦显然习惯了,他自己一人时,不知道在这里漫步了多少次。恐惧和新奇的冲刷都变成了内心纵横的沟壑,再次经历时,已经有了预备好的心态。
第三扇门后,给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里和前两道一样广阔,却什么填充物都没有,好似画下前面两幅巨作的大师,在这张纸上睡着了。
留下的,只有他沉闷的呼噜声,在纸片上回荡着。
“这里是法则的缓冲区。”
老麦在入口处停了停,看向博士,好像在确定他是否还能向前走。
“规律,从那边来,到外面去,所有这里什么都没有,这里的能量的归零的。”
“规律?原子和重力子我可以理解,物质应该有来处和去处,但规律…………”
“博士,您对物质的认知太片面了,规律,也是一种物质,只是相比起我们拿得起放得下的物质而言,它太广袤了,就像人认知到空气,也是个漫长的过程。
规律也是如此,被各种物质,各种活动积压成了现在的形状,又在被新的物质和活动改变着,变成更面目全非的样子。”
老麦在说时,苍老的双眼看向这一望无际的深空,那不是宇宙,宇宙都比它拥挤。那是,彻底的虚无。
规律在他的口中,好似一个服役于物质的奴仆,一条在物质夹缝间流过的水流。
博士被这孤寂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他需要发出些声音来缓解。这让他想起自己在【死域】的感觉,好像大海被掏空了,自己至于它原在的位置,那个数万米深数百万米宽广的坑中,在不断的摔下去。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问:
“那扇门背后是什么?”
“源头?答案?爱怎么叫怎么叫吧,没人在乎。走吧,博士,您要找的就在那。等到了,您自己问她好了,但她不一定会回答。”
老麦说这话时脸上闪过顽童般的笑容,好像在等着前方的恶作剧惊吓到这个来访者。
道路笔直通幽,前方,只有一扇门可走。
走了许久,博士回头已经看不到来时的大门了,正要继续,却被老麦叫住了。
“博士,先停一下。”
“嗯?”
老麦的手指向他们所走的铁桥的扶手上,那条干净得像被刚擦过的金属条上多了一块标记。
标记上写的是帝国语,虽然只是短短的一行。
“这写着什么?”
老麦笑了笑。
“保留区。”
“保留区?留给谁的保留区?”
“人留个世界的,留给四门的。相对长度是……5米,通过的相对时间.....是6秒。”
这个说法很怪,刻意强调相对是没有必要的。
“相对哪的?”
老麦又耐心的答道:
“相对这边的,相对保留地之外的。过了那块标记,就进入了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没有物质,没有能量,没有规律,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长达5迷。却在通向源头的必经之路上。”
“那……我们该怎么过去呢?”
“走就好。”
说完,老麦再次露出了那柔和的微笑,这是直面虚无前,给博士最后的安慰。
“走就好。”
他又重复了一遍,但迟迟没有走动。他挡在博士前面,显然不是要让他独自通过,有东西让他产生了畏惧。
最后,他还在踏出了第一步,博士也跟着他。
当两人走过标记,全身都进入保留区时。一切都一如既往,又都一反常态。
当跨入时,博士感觉眼前的一切好似都消失了,那道门也是。反反复复的,是自己的一生,走马灯一般的在道路两侧重演。
从呱呱坠地开始,他的第一声啼鸣,第一次踏步,说的第一个词不是“妈妈”而是“为什么?”。
从他被石棺覆盖带走到世界的另一侧,第一次喝下理智液,第一次看到天灾,第一次和凯尔希拥吻。
从他再次从石棺苏醒开始,第一次被告知自己的过去,第一次指挥作战。
从他来到四门开始,第一次与四门对话,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执剑者,第一次,进入【死域】。
这些第一次,被不断的重复着,自己就像一滴水,在一本相册上不断划过,看见一次次扭曲的景色,在懊悔中被蒸腾,又在悲伤的大雨中再次降下。
有很多个瞬间,他打算就这么留在其中,留在这保留地內。
又有很多个瞬间,他看到那扇通向终极的大门,里面那个名为源头的恶魔,亦或天使,甚至是上帝在呼唤着他。
然后他看见那些海星组成的眼睛,还在持续的凝视着他。最后整片区域变成了一头怪物,是那只巨眼的主人,撕开穹顶向无尽荒芜腾飞而去。
又看见了那座空中花园,蓝色的植物无休无止的互相残杀。他感觉自己的手脚越来越无力,身体越来越轻盈,最后也变成了一团飞旋的植物,在这场饕餮之战中费力的吸食同类,又被那些甲虫撕去残枝败叶。
最后,他看见画下前两幅大作的画家趴在画桌上,沉沉的睡着。
但他终有一天会苏醒,会去画完那最后一副拥挤的画。
博士突然有了一种矛盾的感觉,像留下这片空白,又期待它被画填满时的样子。
最后,一切的蛮荒和虚无都停滞了,所有的规律,物质,能量,都化作天神,站在他们所走铁桥的两侧。
他们都垂首等待着,等待终极的揭晓,宣布他们身不由己的命运。
相对的6秒过去了。
但博士却感觉自己在踏入的那一刻,时间之轴上,指到当前的那个指针就开始疯狂拨动,在一个振动间,就能从时间轴的一端,跑到另一端。
只是在他走出时,指针恰好停在了六秒之后,不多,不少。
现在,他知道为何老麦年轻的躯体內,灵魂却是那样的苍老。
他看着老麦,不知道这个老人在这相对的6秒內经历了什么,但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现在只关心那道门之后。
他们相视一笑,走向存放源头之处。
铁门上,用红色的帝国语写着一行字。
老麦抚摸着,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
“十二支箭第三核心键键体,物之法核心键。”
现在很少能看见帝国用十二支箭来命名自己的造物了,以帝国自居百年,很少提起十二支箭这个名字。
这是由于十二支箭的强大所致,在四门內,他们确实是唯一的帝国。
在这里使用全名,反而有了谦虚感。好似是在提醒下一个到达这里的强大文明,这里,曾是帝国的疆土。
大门打开了,没有博士所想象中流光四溢的殿堂或是站在水面上的上帝。
只是一根粗大的铁柱,在窄小的机械空间內。墙面上依旧蚀刻着各种纹章和回路也比之前的更加繁多而复杂。
相比起外部,这里的设施更具年代感。
粗大柱体像一棵大树,足有四人合抱那么粗,周围包裹它的机械上,每一片树皮上都有微小的显示屏,显示不同频段上不断浮动波动的曲线。随着每一次振动的到来,那些示波器就迎来一个波峰。
博士能感觉到,那种振动,就来自这棵钢铁巨树的树心。
“就在里面了。”
老麦说着,走到钢铁大树的操作台前。开始检查。
“嗯,还是很稳定。”
博士却很疑惑,目前还没有出现需要自己的地方。
“要怎么做?”
“放出核心键,我可没有权限,您才有。”
他示意博士向前,把怀表放在操作台的凹槽里。完成后,一条黑色的线从蚀刻的回路上蔓延开来。
提示音开始响起,在操作台上,蔓延的黑色线条也受到了第一段阻拦。
“正在解放核心键体,请确认。”
“确认。”
得到确认后,那种振动停止了一秒。然后报之以一次巨响,振动幅度让示波器有了新的峰值,几乎是之前的两倍。
博士差点被这次振动震倒在地,但老麦却是满脸兴奋,痴痴望着大树正在解体的身躯。
“正在解放核心键体,请确认。”
“确认。”
这次振动消失了,变成了持续性的力量,作用在每一寸之上,示波器也不再波动,那起伏的线瞬间顶到了最高处,犹如一道高高的壁垒。
博士用力的拉住前方的一切,让自己不要摔倒。
他感觉,那位画师就要醒来了。
“即将解放核心键,请最后确认。
提示,确认后核心键将脱离键体,将由备用核心键替代。”
回路上的黑线已经蔓延到了大树的根部,最后一道阻挡揽在四面八方而来的黑色军队之前。
“确认。”
随着老麦的确认说出,最后一道壁垒撤下的瞬间,黑色的线条像被压抑的水流瞬铺满整个大树的表面。
钢铁的大树开始分崩解体,从漆黑钢铁的裂缝里,他们看见了一丝光芒,是从内部来的。
当那一丝光芒出现时,所有的振动又都停止了,示波器的曲线急转直下,立刻归零。
水流带着蒸汽从核心键体的裂缝里喷涌而出,暖呼呼的,像人的体温。
水流很快蒸发,蒸汽也很快消散殆尽,当眼前再次清晰时,大树已经完全裂解,上半部分带着一个类似培养仓的东西,悬浮在天花板上。
下半部分露出内部柔软的部分,像一张圆形的床。
“即将释放十二支箭第三核心键,物之法核心。
备用核心已插入,
培养状态已解除,
唤醒模式已完成,
核心键,释放。”
提示音停止的一刻,上方的培养仓打开,将一坨柔软的,肉色的,和那些钢铁格格不入的东西扔到了下半部分的圆床上。
当博士回头再看,却看见了一个女人,落在圆床上,赤身裸体,皮肤白皙得像纸张一般。
身上还粘粘着核心体中的培养液和薄膜。真像个新生的婴孩。
胸前,心脏的位置吊着一块金色的怀表。
旁边的老麦不顾博士震惊的表情,向其中这个女孩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她身上有很多的印记,其中一些在之前的钢板上也看见过。有时钟,有人类各部族的图腾,它们都被一条黑线串联起来,黑线的源头是一块黑色的几何体。
即使是在女孩平整的皮肤上,也能感觉到这个漆黑图形怪异的空间质感,好像是嵌入她体内的一块金属。
各种图案在她的皮肤上构成了整齐的阵列,就像一道封印,让人不禁联想起这些图腾的主人站在圆桌前,审判对这个强大存在的场景。
女人也很快有了知觉,她的眼睛还是闭上的,却在努力晃头,让自己清醒。长发随之摆动。
眼睛还是睁不开,她好像放弃了尝试。嘴唇在动着,好像在尝试说些什么,但也失败了。她只能凭借着本能用好似美人鱼刚长出的双足站立。
那修长美妙的身躯刚站起来,就开始摇摇欲坠,随着她向前走的动作,有了一个方向,然后整个躯体便向前倒去。
博士本能往前站了一下,让女孩的身体靠在他的身上。
她的一切都是那么柔软,好像诞生时的温度还未散去,随时都能加以塑造。
女孩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没有抗拒,伸出一只手继续摸索着周围。
博士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两只手碰到时,她猛的回缩了一下,然后又缓缓的伸过去。
直到十指都紧扣在一起。
老麦拖来了一把椅子,让博士坐下,他就这么抱着这个女孩,这枚物之法核心键。等待着她的苏醒。
大约3分钟后,那是苏醒液起作用的时间,女孩的眼睛慢慢睁开了。没有眼白,底色如黄昏中西沉落入一般。在那落日中,有一枚黑点,好似太阳被光粒击中后产生的幻灭之景。
眼瞳灾难性的美感中,却没有灵气。也许是上帝在塑造她时,只顾及到了自然,而没有灵魂的修饰。
眼神木讷的盯着前方,让博士想起曾见过的自闭症孩子的眼睛。
嘴也慢慢张开,可以说话了。但早已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手脚也只是慵懒的垂下,躺在博士的怀中。
博士不禁感叹
“真像个婴儿。她就是核心键吗?”
“是的,
原帝国第三编队,物之法小队队长;
等级未知的概念驱动形能者;
能力根基:超弦理论;
能力名:撼宇空鸣;
”

设定补充:

弦论(撼宇空鸣)
持有者:唐宇琴
能力类型:概念驱动形
能力根基:人类物质理论科学弦理论。(相关参数:~10.0)
能力描述:对于世界的最基本构成物质,也就是光子,电子,中微子的点状粒子存在进行了重新定义。
他们不是视界上可见的点状,而是低纬中的能量弦。
弦分为开弦,闭弦,环装弦等。
这些弦在整个世界运作的无时无刻不在拨弹着,能量就在这个过程中不断转化。
这些弦是永恒不灭的,而它们的弹动,也是不可停止的。
当能力使用时,虽然改变的只是一部分弦的弹动方式,却能造成惊骇的超自然现象。就如同她的眸子,有一种灾难性的美感。
能力实验记录:
#录音1#:
时间:世界历667年12月7日
实验项目:转化实验
实验对象:帝国第三编队物之法小队队长 唐宇琴
咳咳,第一次实验记录。实验对象被认为可以控制能量的转化。可笑,可笑至极!到世界历6世纪了,还有人想用科学的手段解释这些超能力?
容我说,放弃吧,博士。您的推断可能是正确的,但总有一天会被推翻。看看我,我早就放弃了,在看见四门空间混沌的物理规律时我就放弃了。这是神的时代,凡人怎么可能掌握规律。
巴别塔倒过一次了,您该放下的。
哎。。抱歉。。。实验我会做的,但在做之前我就能告诉你结果。
#录音2#:
实验结束了,和我说的一样。我告诉过你没意义,博士,你想要军队就只管去用那些被神赐福的人好了,别想这些超能力是怎么来的,也别去问为什么。
我试过,用质能方程去演算她造成的转化,但实际和运算根本对不上号。这是神的时代,只管按神的执意去行事吧。
让我死在无神的梦里,和已经死掉的科学一起。
其实活在有神的时代也没什么不好的,曾经我们努力,我们费劲一生去寻找规律。现在,只需要信仰就好了。
重申,别再想依靠科学了。
#录音3#:
惊人的发现。其能力所造成的转化符合修订后质能方程的推演。这可是百年来第一次有理有据,是造物主严谨了一次吗?还是科学的回光返照?不论如何,这都足以让我们兴奋不已。
我们增加了后续的测试项目,逐渐把目标和控制范围增大,看看琴小姐是否能给我们带来持续的惊喜。
#录音4#:
博士,是真的!
在拿到结果时我猛掐了一下我的大腿。这是真的,弦论复活了,科学并未抛我们而去。
博士,你我等待这天太久了。该做出那项决议了。
科学复活了,那神就该等死了!当十二根石柱搭起高塔的根基,人们将站在重建的巴别塔上,对着荒芜高喊!
“看着我!跪下!”
能力分析:
拨弹的弦可以把物质或者能量进行转化,由于其控制的特殊性,不将其归于念动力形或者控制形,其本质是对自然规律的一种运用,但这种修改并非无故添加或者无据更改,而是用同样的墨水量,在历史上写下完全不同的字。
能力危险等级:
相对等级:无法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