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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影记》章4

2020-11-20 18:58 作者:胖胖的周博士  | 我要投稿

章4

    我问同学,怎么会摔倒的,而且还受了伤?可是同学们都不太愿意说。问唐糖,不说,问苏丽,也不说,甚至关系还好的男生,也都三缄其口。好像是老师不允许说。我大概可以想象老师那口吻:“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就不要谈了,尤其班上可能会有些风言风语,你们不要传出去,以免影响班级团结”诸如此类的吧。不过有点奇怪的是,潘巧凤摔倒了,难不成是有人加害的?摔倒就是摔倒,不也很常见么,轻则瘸上几天,重则带上个把月的拐棍,但为什么就不能说呢?再说了,跳舞的时候受伤了,也是常事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倒是某天中午,能猫把这事说了。

    我一般喜欢在中午做作业,这样的话,一般效果会比较好,而且晚上之后,也可以跟朋友一起出去玩玩。苏丽邀我去买排练相关用品,我说那得等我把作业做完吧,她说好啊,她可以等,后来则又说,那就让我和你一起做会作业吧,谁叫你成绩那么好呢,我也学习学习。苏丽的成绩比较一般,班上中流的样子,不上不下,也许是因为最近和她跳过舞,对我比较友好,所以才跟我一起做作业的。

    我又问到了潘巧凤那事:“你说说,潘巧凤是怎么回事啊?”

    苏丽说:“你好讨厌,人家都说了,不要提这个了。”

    我吐了吐舌头:“是因为老师不让说么?”

    “对!”

    既然都这样了,那自然别再提的好。

    不过这个时候,苏泽泽却从后边走过来了。他和能猫、老祸一直在后边大侃,说话都十分夸张,像是在故意吸引别人一样。但侃了半天,却发现教室里唯一一个女生,都没怎么被吸引到。反倒是自己给吸引过来了。苏泽泽走过来,手搭我肩上,说道:“也不是不能说吧,只不过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一点争吵而已。”

    苏丽却脸一横,把头撇了过去。我知道,她不喜欢能猫老祸他们,觉得他们是混社会的,堕 落青年,应该少接触。虽然苏泽泽也进了跳舞队,还替换了我,但她好像跟他话不多,因为他老跟能猫他们混在一起,痞里痞气的。

    我说:“争吵什么?”

    “我当时隔得比较远,在门口那边,他们那边我也不太清楚,”苏泽泽看了看撇过头去的苏丽,说,“后来马老师来了,说大家穿上戏服,让他看看成果。但有些同学的戏服都没带过来呢,于是就让女生们原地跳几下,稍微表演表演就可以了。哪知道,那边就是一声惨叫,过去一看,潘巧凤已经倒在地上了。”

    “她扭伤了么?”

    他摇了摇头。

    不过能猫却凑了过来,说:“这件事,其实有点意思。我知道得最多,因为当时我跟波妹——不,潘巧凤——搭配的,”他纠正道,“全过程我都看到了,所以我最有发言权。要不要我来说说?唉,丁小洋你出去,现在教室里就那么几个,你不许听。”他指了指丁小洋,一个坐在前边的小不点。丁小洋却说,我才不管那些呢。“首先,潘巧凤的戏服不知道怎么搞的,特别小,穿在身上真的就像她说的,肚兜,”说完还做了个动作,“之前她跟唐糖吵架,不就是因为这个嘛。当时你听到没有?对。我也觉得奇怪,难道当时没给厂家订一个大号的么?波妹当时就很不高兴,这次呢——”

    说到这,苏丽不高兴了,甩了一句“你恶不恶心啊,都说了不要提了,你还要提。哼,还什么妹长什么妹短的——”说完把作业放回桌里,站了起来,“李亚,我先走了,我可不想跟这些人说话。”

    能猫有点尴尬,笑了笑。“这些女人,特喜欢装。”

    新同学说:“亚哥,这女生不好追啊。”

    “我可没追她。”

    老祸说:“先把事情讲完嘛,我不知道这是,也很听听。”能猫说:“那我继续说喽。刚才说到哪了,对,波妹!波妹那件戏服确实小了,我一看过去就知道不是大号的,而且她还说都回家修了一圈呢。当时我们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唯独老师没看出来。老师好像一直就喜欢波妹,当然,我这里是指偏袒,你们以前也看到了。他说,好像还可以嘛。波妹穿着那件戏服,本就一副委屈的样子,现在老师这么一说,她就开始抱怨了。说什么一定搞错了啊,当时拿回家压根就不能穿,还是自己剪掉接口用绳子系起来,才勉强能穿上的,穿着真的像那个。这个时候,有几个女生也说了,是啊,我们也很小呢,都拿回家让妈妈改了,甚至还得拿到裁缝那改呢。老师说,这事我在日记里也听到了,大家的都偏小对吧,当时真应该试一试的。但现在既然都改了,要退也退不了了,还是将就一下吧,毕竟就是一场戏而已,能穿就行,上个台就过去了。老师这么一说,同学们也都没意见了,但是我注意到,唯独我们波妹还是不满意。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满意,可能啊,我看不是因为衣服小,而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你们想想,她原本身材就高,就订的大号的,现在穿过来却是这样,觉得自己受到不公平对待,才是真正的原因。可是,她又不明说。我跟她搭档,就明显注意到了,她就像上次发作时候一样,那模样……”“哇!那后来怎样?”“她是不是又发作了?”老祸赶紧问。“但是她不是像上次那样发作,而是用跳舞发作。我这么说,不知道你们动不动。因为我跟她搭档嘛,所以比较清楚,她跳舞时候,明显有些不爽,怎么形容呢,跳舞的动作应该优美一点,可是她这次却格外用力,让我想想怎么说——”我插嘴道:“是不是带有情绪的那种?”“——对!带有情绪!跳舞的动作里带有明显的情绪。大家都看得出来。而且关键是啊,情绪还越来越大,仿佛一直在怪这戏服,对这戏服生闷气一样。一会儿她把手甩一下,一会儿又身子抖一抖,意思就是,这套戏服太难受了,扎得我太痛苦了,简直没法跳。我看着那个难受的,你也知道,老子纵横江 湖十几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像眼前这种情况,还真是一眼就看得出来了。平心而论吧,这事可能真不该怪她。”能猫说到这,难得的格外认真的样子,“不是我说她,她真的怪不容易的。你们知道,我们班男生歧视她的那么多,但唯独我,从来不歧视女人。这是道上规矩,大男 人怎么能欺负女人?所以你们对她说闲话的时候,我从来不说话。而那时候,她在跳舞的时候,老祸,你说是不是,对大伙的态度从来都很好,包括教我跳的时候,她的态度都很有耐心——老祸,你XX别笑好不好?——真的。她可能是真的什么地方有难处,家里穷,或是什么的……”这听来似乎是实情,不过他这随便呼人绰号,算不算呢。“……她之前教我们跳舞的时候,就说过,跳舞是要有平衡的,只有掌握了平衡,才能跳出优美的舞姿。可是她自己却快要失去平衡了。那样子,不止我看不下去了,其实大家都看着觉得不对劲了。果然,一个高难度动作下来,踉跄一下,就摔倒了。”“然后呢?”“然后老师马上过来扶她,她摔得很严重,哐的一声,倒在木板上,当时大家都给吓到了。可是啊,她却并不喊痛,而是情绪崩溃一样,坐在地上,自个儿哭了。”“哭了?”“对,而且还不像是摔痛才哭了,而是因为对戏服不满,气得不行,才哭的。”

    苏泽泽笑了起来:“女人,就是这样啦。为了一件衣服,可以恨你入骨的。”

“你听我说完。而且啊,她还一个劲这样,对,就这样,扯身上的戏服,扯得呲呲的,都发出声音了。老师这个时候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就把几个女生叫过去,开始问话了。其实嘛,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但怎么说也是个误会嘛。你们说是不是?我能猫也是个讲道理的人,虽然看得出她是太在乎这戏服了,毕竟女生嘛。但老师还真有些偏袒过了——也就是,偏心。对,偏心!老师当时很不高兴,逐个叫过去问话,因为隔得比较远,我就听不到了,但大概情况,还是能猜到的。而后他就骂起唐糖和文艺委员来。文艺委员什么都没说,但唐糖却不高兴了,觉得老师偏袒别人,就很委屈。唐糖说,戏服是我发的,但是当时贴上边的码子都已经脱出来了,我也没办法啊,都还是我比着领子和衣角一件一件发的呢。当时她们都在,我从大到小比对了排好,然后来一个一个女生发的,波妹——不,潘巧凤是最后一个来的,就拿那件走了。老师就不客气地说,你怎么就不能等人来齐了再发啊,那么急干什么,妳看看她现在,就因为这样一个小问题,最后导致这么严重的伤害,这都是工作上的疏忽!以后一定要注意!唐糖也很有脾气的,背过去,便不说话了。不过啊,你们记不记得,那次中午戏服刚到的时候,我也在的,那时候老师说过一句什么话。”“什么话?”“老师当时就说,‘妳们三个女生,既然这么喜欢,可以先拿去嘛,不要紧的。’记不记得?”我突然也记起来了,“对,确实说过呢!”“当时我们一群人去办公室看戏服,我也跟着的,清清楚楚这么说的。他自己都这么说了,还那样一副大方的样子,‘喜欢就先拿去’,嘿嘿,甚至还说送给她们了呢,但这个时候呢,却怪起唐糖来了!老师骂了一会唐糖,然后又是一大段说教,什么‘同学们要互相体谅,做事情不要只为自己着想,要多为同学着想,不能只顾着自己,只有大家都互相照顾,这个班集体才像个班集体’,还有什么‘出了事情,要勇于承担责任,不能只为了自己,只想着推卸责任,老师也不会怎么骂你,但是你这么推卸责任,以后老师怎么相信你’,等等,好一大串。就在这个时候,潘巧凤却突然哼了起来,好像是情况有点严重。脸色特别差,汗珠子全冒出来了。老师那个关心的,马上就跑过去看,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紧啊,别乱动啊,一看,腰还是背的哪里已经肿了,于是就把她背上,送去校医那了。再这后边的事,就是回来叮嘱我们为了班上团结啊,不许乱说出去啊,什么的,你们就都知道了。”

老祸说:“这波妹,嘿嘿,有点意思。”

    苏泽泽呢,则在旁一声轻笑。

    倒是能猫又说起公道话了。平心而论嘛,她也不像是那种特能说谎的女人,可能真有些误会。倒是老马不太公平,这么随随便便批评人,从头到尾就只站在波妹那边,波妹长,波妹短的,只知道护着她。你想想,你这么偏袒她,别人会怎么说?现在好了,舞也跳不了了,几个女生啊,是真都不敢跟她说话了。

    “那现在排练的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都没心思了,随便跳几下喽。”

    苏泽泽说:“波妹你也看到了,今天才来上学,老师还让一个女生扶着呢。女生们都不敢去问老师,都是让个男生去问的,老师也只是说,你们先练着,再看情况。”

    能猫说:“你说,这是不是扯淡!只有几周就上台了呢,她到底还能不能跳,来还是不来?人家是主跳,专门有一段独舞的,他却这么一句‘再看情况’!”

    苏泽泽说:“大家准备让苏丽顶替,但是又不敢告诉老师。苏丽也说,那段独舞难度很高,她跳不了。”

    能猫说:“这件事你说怪谁?告诉你,应该怪老师!是老师太偏心。不是我说啊,现在跳舞的也都在说。你要是不偏心,哪会发生这种事?我听人说,波妹每次的日记都写好多字,每天几页呢,像作文一样,可能就是一个劲在说这些,大吐苦水,让老师偏袒她了。哎,谁让妳长的这么成熟呢,老师就喜欢妳。”

    这一句,让所有人都笑了。

老祸说道:“怎么,能猫哥,你是不是吃醋啊?听说你跟波妹配对,日久生情,所以一直帮她说话,想不到你这么有品味……”

能猫和他马上就打成了一片。

……

这时候能猫正色道:“这里几个人听着啊,今天我说的,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否则我决不放过。”“为什么不透露,下午老子就告诉全班,说……哈哈……”“你敢!”教室里两个人追来追去,闹成一片。我看到没什么好听的了,就出去了。

    走了出来,心里想的却是:潘巧凤的日记是写的挺多的,能猫刚才说的不假,不像是瞎编。虽然他为人挺痞,但这些话却没必要骗人。不过,即使说得比较清楚吧,我觉得还是有些疑点,需要再查查,多知道一些。比如:是不是可以在日记里找找,找出什么线索来?潘巧凤的日记不是写的很多么,她会怎么说?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对这事有这么大的好奇,但就觉得里边有很多想知道的,想必会很吸引人。有机会一定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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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读,班主任一早就把我叫出来。我还以为是语文课的事。没想到老师首先就来了一句:“昨天汪祖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第一反应是:“我不知道啊。”

    “你还是老实告诉我。”马老师眼睛紧盯着我,此时我才发现,老师的脸色很不好,“我知道他在传我的坏话。”

    “我真不知道。”

    老师的神色在加剧。尖尖的眼睛,有一股让人恐惧的气息。这种表情,在过去我还不曾见过。印象里,新班主任是一位说话斯文、平易近人,甚至很好说话的人。很多同学都私下里说,有什么事,直接向他求情就是了,他都会帮忙的。但是此刻呢,让我下了一跳,心里凉飕飕的。

    我低下了头。

    一阵鼻息声。老师似隐忍了一下,不至于发作,说:“李亚,你是我的课代表,我是比较信任你的。可是你现在对我都这么隐瞒,遇事都这么不愿说,你说,我以后怎么敢对你予以重任?”

    他见我不说,又继续道:“这是一件很恶劣的事,我今天要好好整顿一下!可能是我刚到这里,平实态度上比较温和,以为好说话,所以很多人以为我很好欺骗。就像昨天这种闲言碎语的,就多起来了。不好听的话,我这里就不多说了,现在就直接跟你讲:你给我说,他到底说了什么?我不怪你——你好好想想,抬起头来!”

    我吓了一跳,原来老师一只手掐住我肩膀,手指嵌入其中,狠狠晃了一下。

我感到一阵疼痛。

“有没有听!”老师说。见我抬起头了,语气又缓和了些,似刚才那般又隐忍了一下,“你只要告诉我,我都不怪你。毕竟嘛,这事你只是参与,但也没有说什么。但你要是还这样欺瞒老师,我可明确告诉你,你以后课代表就别想当了,甚至我让你在全班面前出丑!” 然后老师又问了一遍,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告不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

    “嗯,首先,汪祖能是不是在骂我?”老师问道。我说:“什么时候?”“还能有什么时候,昨天中午!”“骂了。”我点了点头,此时的老师,真让我感到害怕。“他骂了什么?”“他说……你偏心。”“嗯,为什么说我偏心?”“因为潘巧凤那件事有点不公平。”“不公平?为什么不公平?”“因为……他觉得你只骂他们,却不骂潘巧凤。”老师听了后,沉默了一会,继而说,“那就是说,汪祖能把那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你们了?”“嗯。”我点了点头。“他当时是怎么说的?”“他当时就是说,潘巧凤摔倒了,好像是她觉得——我有点记不起来了——她觉得服装有些……”一个人在紧张的情况下,真容易脑袋空白,此时我讲着讲着,竟然忘记了,过了好一阵,才接续起来,“……她觉得服装有些小,是因为文艺委员她们的原因,于是就吵起来了……就是这样。”“那汪祖能还有没有说什么?”“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还真想不起来了,说:“真记不起来了。”这时候老师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大概是因为我讲这个的时候还是比较真诚的吧。老师说:“李亚,你是课代表,成绩也不错,这我都知道。你跟他们是不同的。这个汪祖能,你大概也知道,他是在外面混过的吧。好像还留过一级,是不是?”我点了点头。“那你就应该和他们保持距离!你想成绩被他们耽误吗?跟这些人在一起,迟早也会让你变成个不三不四的那种。你也没在排练那边了对吧,嗯,所以这件事原本就跟你没关系,你去听这些干嘛呢?这事是谁最先问起来的?”我有些害怕,于是说,不记得了。“不管是谁,都不该问!学生的职务就是读书,其余的什么都不要管!这个汪祖能,还有张获,还有新来的那个什么苏泽泽,都是问题多多。学习不努力,做好事不积极,坏事却总是有份!你怎么能跟他们裹在一起的?好了,既然你只是听众,我也不责怪你了,你大概也不太清楚。告诉你,这些闲言闲语,以后少打听点,要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啊,也是课代表,应该能辨别是非……还有,你以后要是听到他们还是说什么坏事,一定要偷偷告诉我,知道么?”

    我点了点头。

    “那你进去吧,记住,这件事不要说给任何人听。”他态度温和多了,“顺便把苏泽泽叫出来。”

我走进去,所有人都看着我,读书也静止了。我说了声,“苏泽泽,老师让你出去。”所有人都转向苏泽泽。外边一个声音:“都看什么看?继续读书!”然后大家又读起来。

书声又在教室朗朗响起。

    苏泽泽被叫到外边说话。等他进来之后,则是叫丁小洋出去。昨天听到能猫讲那事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了,丁小洋倒像是最不相干的,因为他长得矮小,典型的小个子。如他昨天所说,他根本不关心这事的。

    丁小洋进教室之后,则说:“汪祖能,老师叫你出去。”

    汪祖能已经听到苏泽泽在他耳边说点什么了,一脸的不快,先是在丁小洋旁边问了句话,丁小洋摇了摇头,而后即嘴巴即嘀嘀咕咕,明显是咒骂着,走了出去。

    让所有人吃惊的是,他被打了。

    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睛红了,脖子上有痕迹,一句话不说,双唇紧闭,明显可以感到他隐忍的怒火。他朝丁小洋说一句“中午留下来,老子有话问你”,又径直朝我走来,瞪着:“是不是你告诉老师的?”我大概猜到情况了,说没有啊。“——你别装蒜!”他厉声道,“现在我不和你说,中午后,你也给我留着。有本事你先走试试!”

    他还朝苏泽泽说了一句,不过态度好一些。苏泽泽说,又不是我,你叫我 干吗。能猫说,老子干吗?老子要问清楚,没问清楚之前,谁他  媽都别走。苏泽泽哼了一声,仍说不是他,他却不说话了。

    这之后,他就一直坐在那里,眼睛里全是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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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课时候,我向后看了下。看向能猫那边时,却没想到,能猫也正瞪着我看。我连忙转回去了。

    那样子真可怕。

    唐糖和苏丽课间走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了?”我摇了摇头。苏丽说:“你没事吧。”我说还好。唐糖还想说什么,看了看后边,示意苏丽别管了,就走开了。

    孙耀乡上课时悄悄问道:“发生什么了?”我叹了口气,说,算了,你别管吧。“让我猜一下,嗯,你估计得罪能猫了。”不过他见我不想开口,也没说了,只是拍拍我的肩膀。大概意思是:兄弟,你挺住,别怕。

    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老师找我问的那件事,以及后来陆续叫几个人出去,又似乎对能猫凶了两下。什么意思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第一次见到老师这么凶的!我想了又想,突然想到:哦,对了,能猫被告了。

    是有人泄密了。

    可是老师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为什么要打能猫呢?

    我有些害怕,这里边也不太懂,而且也根本想不到更多的。脑袋里有些乱。我该留下来么?是不是因为昨天这事是我先问的,所以要找我麻烦?或者,是因为老师叫我出去,我说出实情了,要揍我?我想到,我当然应该留下来,否则他肯定会报复我。可是,我该告诉老师么?不,我不能告诉老师。因为告诉了老师,会丢人的啊,别人会说你没种的。甚至还会说你心虚。哪有遇这种事,让老师来解决的呢。会在班上站不住脚的。

    中午到了。我说实话挺害怕的。拖堂的老师倒挺轻松,拖了很久,还叮嘱了好几句,说作业应该怎样怎样,要注意预习啊,题目那么少,一定要好好做,班上几个不交作业的会怎样怎样,等等。终于,老师走了。

    一些同学向后看了看,然后走出了教室。一部分窃窃私语说了些什么。我看到后边能猫坐在那,盯着前边不放,而前边的丁小洋则在收拾东西。能猫说了声:“丁小洋,你到后边来。”但丁小洋磨磨蹭蹭的,仍在翻弄东西。“听到没有?过来!”丁小洋说:“我在找东西呢。”  

    “——过——来!”

    他在隐忍着,不发作。

    一会儿后,几个人都到后边了。能猫先压住声音说:“你们老实说,是谁告诉老师的?”但话刚说完,却就朝前边扔出了什么东西,砸在黑板上。“其他人,全部——给——我——出——去!”前边几个还在叽叽喳喳说话,听到他着么凶,互相示意了下,“我们先去吃饭吧,别理他”,就都走了。

    然后他又压住了声音,仿佛先礼后兵的样子,问了起来:“是不是你打小报告的?”他首先问的是老祸。老祸说:“怎么可能是我嘛,我跟你这么久了,你不知道?”“是啊,我不知道,鬼知道?”“那你也别找我啊,做兄弟的这都不相信,还做着有什么意思?”“好,做兄弟是不是?做兄弟的被老师打了,你帮过我了么?”“我怎么帮你?难不成让我跟老师打么?”“你XX别说话好不好?老子倒霉了啊,你体谅点行不行?老子被姓马的那XX当成狗打了!——好,我先不跟你吵,我记得,我刚才把昨天的事一点点、一点点记了一遍,”他逐一扫视了众人,“昨天是不是你说要把这事告诉别人,是不是?”能猫吼起来。“我昨天哪里说了?”“你没说?你有种说你没说过?”“哪里说过了?”老祸想了好一会,“就算说过了,那也是开玩笑啊,我跟你这么久的兄弟,你就这么怀疑我?你觉得我会出卖你么?”“鬼知道!兄弟?好,既然是兄弟,那你在这里发个誓!”“发誓就发誓,你要我发什么?”“你害怕是不是?不敢发?”“你要我发什么,你说,我马上就发!”能猫想了想,说:“是你密的,你XXX……XXX光光!好了没有?”“好了!”“那老子要没你的密呢?没告怎么办?你来发个誓好不好?”“我发誓干吗?”“老子要没 密怎么办?”能猫呼了口气,又把火气压了压,说:“好,我知道你是兄弟,不是你。不过你也要理解,我今天被老师打,八百年没这么倒霉过!我要知道是谁干的,不把他打断几根骨头,我不姓汪!”“可以,你找到了,我帮你搞他,往死里搞!”

    然后他转向苏泽泽。这里几个人,只有苏泽泽是坐着的。他说:“我这里说明白了。跟你在一起不久,虽然哪没老祸那么久,但是我没有做。我就这么一句,我不需要给自己辩解。没做就是没做,没做过是不需要辩解的。”他眼睛盯着能猫眼睛,十分镇定,“我跟你一起出去玩,你都知道,我的话不多,一般不轻易说话的,更不会说那些。”苏泽泽说的不多,但是简单几句,似乎很有说服力。能猫眼睛盯着对方,就这样看了许久。苏泽泽始终也看向他,还是一副“我没做过,心里自然清楚,所以不必解释”的样子,一点也不慌乱。能猫似乎想让他发个誓,但看到苏泽泽那样子,又一时不知说什么,便没说了。

接下来转向我,说道:“李亚,哎哟,课代表哦。老子细细想了想,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你!你先别说话,我今天好好想了想,分析过一遍,告诉你,老子要说成绩不怎么好,但那是因为老子不想学,老子要想学了,你们没有谁是老子对手。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阴我,偷偷对我搞小动作。——对!肯定是你,这里就这么几个人,不是你,还能有谁?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我说:“怎么可能是我?”“怎么不可能是你?最有可能的就是你!”“我昨天只是好奇,问了这件事。这件事跟我没任何关系,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说出去干什么?”“好个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还忘记了呢,上个学期老子请你帮写作业,你写过么?你很清高是不是?老子最讨厌你这种清高又虚伪的人,表面上一套,私底下一套,自以为当了个小官,在老实面前天天拍马屁!”他的声音加大了。我说:“你上学期期末还让我帮你蒙混过关呢,这么快就忘记了?”“什么蒙混过关?”“你说期末作业难做,老师要开除你,让我期末别写你的名字,并且作业拿来让你看。”“看你X啊,什么时候有过?”他这就要发作,倒是苏泽泽劝住了他,他转而一脚踹在了邻旁桌子上,桌子都踹翻了,“你很牛皮是不是?什么老师开除,老子怎么一点印象没有了?你当课代表很屌是不是?你信不信老子可以打得你以后没法来学校?以后我可以让你混不下去,连学都上不了,你信不信,见一次打一次!”我坚决地说:“随你,但是你那点事,我没做,我也懒得做。”“你懒得做?哎哟,你还懒得做,架子好大哟,我看就是你!不是你是谁?”“反正不是我。”“不是你,那我问问,会是谁?”“我怎么知道是?”我的声音也提高了。“怎么,老子没火,你他X还发火了是不是?怎么样,找个地方单挑啊,时间地点由你选,怎么样?”“你要怎样随你。我不怕你,但是我首先声明,你那点事,与我没任何关系。”“那我问你,为什么老师最先找你?”“最先 找我?如果是我做的,他会最先 找我么?我问你,如果我偷偷给他打了小报,他还用找我么?”这句话倒似乎把他难住了。他想了想,说:“那他问了你什么?”“他问我,昨天发生了什么。我一开始坚决说不知道,他一只手掐在我肩上,弄得我痛得要死,我还没见过他这么凶。问了几次,我才说,就是前天跳舞排练发生的事。这些事至始至终都跟我没关系,我一个局外人,说它干嘛?如果是我 密的,他还找我 干嘛?”大概能猫听我讲得挺真实,也不好反驳,想了想,语气也好了些:“那我问你,你有没有诬陷我?”“诬陷你,怎么诬陷你了?”“你又装痴!老子告诉你,老子最反感你在老子面前装这副模样,你给我老实回答!”我给他弄得也压抑极了,直接说了:“汪祖能,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要这么威胁我,那你就别问了。别老拿你那什么话来压我,我不怕你什么黑 社会,你这样的话,讲一千遍,一万遍,我都是一样。我不知道。”汪祖能吼起来,这声音呢,只怕全校都能听到:“好啊,那你有本事直接说,是你做的。”我说:“没做就是没做。”“就是你诬陷的!”“我问你,诬陷了什么?”老祸这时候也来劝架了,说:“你就直接对他说啊,诬陷了什么。我也搞不懂了,怎么又有个诬陷了。”能猫收了收脾气,坐了下来,适才脾气发作,高声喘着气,怪吓人的。他说:“那你说说,你跟老师说了什么。”我就把老师问我,我回答偏心的事告诉了他。“就这些。”“没有了?”“当然没有了。”我根本不想和他谈了,只说,有什么要问,快说,我要走了,我还要吃午饭。“老子没问完,谁他X都别想走!”说完扯住我的衣领:“就这些?”他的嘴巴凑得很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跟人冲突的时候,都喜欢把嘴巴凑得很近。而我又是最反感这样子的,觉得特别恶心。“'老师喜欢波妹',你没有说?”“什么!?”我把他推远,吐了几口痰,心里觉得莫名其妙。“这种话,我怎么可能告诉老师,我没这么无聊!”“真不是你说的?”“没有!”“真的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跟你说了。”旁边的老祸来扯劝:“算了,也许真不是他说的。”老祸不扯劝还好,一扯劝,他更装出要动手的样子。劝了好一会,他说:“好,李亚,你很屌,你想走,你走。我现在就问一句,你走前,敢不敢发个誓?”“发什么誓?”“就像老祸刚才发那个誓一样。”我一想到那种誓,谈到父母,就感到反感,便说:“我不发,你要怎样随你便,那些东西,是你们那些混混里说的,我不是。”“你说谁是混混?”能猫跑过来,朝我就是踹上一脚,踹在了我腿上。“不是我,就不是我,我现在就一句话,不是我。你就觉得你是黑 社会老大,想整谁就整谁……”“对,我就是黑 社会老大,怎样?”“随你,我就一句话,不是我。”我在座位上整理书本,实在不愿去理睬他了。说实话,之前我还有些恐惧,但是他踹了这么一脚,我反而大胆了,觉得跟这样的人讲理,一点意义没有还不如早点走,何必跟他浪费时间呢。

    他给我留下了一句,“以后别让我在路上遇到你”,就转向丁小洋了。在走之前,我回头看了看,只见他眼睛死盯着丁小洋,还没开问,便直接朝丁小洋动起手了。丁小洋小不点的模样,站在一边,脸上全写着害怕,说话都有些颤抖。我没有看下去,心里想,他这样子,只怕会很倒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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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人说,能猫给丁小洋也来了几下,凶得很呢,但最后似乎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我去找丁小洋问了下,说能猫有没有欺负你,丁小洋说,“欺负了呢,他好凶的”。指了指手臂上的瘀痕,说,这都是他弄的。还好,不是很大吧,他也没告诉老师。不过,当我问他怎么跟能猫说的,他却不回答了,只是说,我没有告诉老师,因为我没有打小报

    小姜看了看他的瘀痕,说,他这么对你,你不告诉老师么。

    小姜名叫姜明皓,是我的好朋友。住我家比较近,从小到大都很要好。现在他也在这个班,不过,他上中学后就寄宿了,相互的联系就变少了。

    丁小洋说:“我不敢说呢,都说他认识好多黑 社会的。”

    我说:“但是他很害怕老师。”

    丁小洋又摇了摇头,说,算了。

    小姜说,这个能猫,还有老祸、苏泽泽几个,有时候经常来寝室闲坐,又是抽烟又是躺床上。我们都不欢迎他的,但是又不好说。我说,马老师不管的么。小姜说,管什么呢,马老师很少来寝室的,有时候来了也很快走了,再说,我们谁敢说啊。

    小姜还补充道:“就算说了,也没用的,因为马老师顶多就是在班里啰嗦两句,然后他们还不是照样来,又是吃东西又是抽烟。还会说,你们到底是谁偷偷告诉老师的啊,就喜欢‘称奸’,有本事站出来啊,然后还逐个逐个问呢。”

    我想,他们几个确实蛮让人讨厌的。这样说来,班主任揍了能猫一次,也是揍得好了。

    我问丁小洋,是不是你告诉老师的?

    丁小洋说道:“我才没有呢,我只是听到一点,但跟谁都没有说。”

    丁小洋一副小学生的模样,看过去,怎么都像是四五年级的。他表达能力很差,但比较天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小姜也说了,他和他是好朋友,连他都没说,怎么会告诉老师呢?但话虽如此,我想,丁小洋在班上其实也是出了名的小气鬼。人虽然幼稚,但是做数学却蛮机灵的,经常喜欢跟同学耍小家子气,比如谁谁以前让我请客了,却没请我,我划不来,等等。他这人很好哄,只要用点手段,他什么事都愿意说;如果谁跟他聊天,谈到了这件事,然后使劲套他,他姓徐就会说出来的。最后谁再透露给老师,也完全有可能的吧。

    那么,到底是谁打小报告的呢?

    晚上和孙耀乡讲话,他就问了这事。我想,既然都知道了,就告诉他也无妨。于是把中午的事,以及后面发生的,都告诉了他。孙耀乡笑了起来,说,怎么搞的,你怎么老遇到这种倒霉事呢?我说,怎么了。他说,你之前不就遇到那偷班费的么。我说,是啊,不过早忘记了。他说,找到谁是幕后凶手了么?我笑了笑,说,找不到呢,我又不是福尔摩斯,怎么找得到。

    孙耀乡开始分析了,他说:首先,我们把可疑人物都列出来:受害人是能猫,我写在左边;打能猫的是老师,我写在右边;然后打小报的,也就是嫌疑人,有四个:你、老祸、新同学苏泽泽、丁小洋。然后,他说,其实呢,除了这四个,还有一个,所以嫌疑人应该有五个。

    “五个?那还有谁?”我说。  

    “朱苏丽啊。”

    哦,是啊。于是把这个名字也写上。然后我们逐个分析。首先,可以排除李亚,为什么,因为你自己心里清楚(他笑了笑)。然后呢,说实话,这几个人其实都有嫌疑。为什么?因为我们没什么证据,仅仅从作案动机来看,其实谁都有动机,但是,仿佛又谁也都没有动机一样(要说谁动机最大,反而是这个。——他指了指朱苏丽,不过,也仅仅作案动机最大而已)。我说,那怎么办?他说,你记不记得老师叫学生出来的顺序?我说,记得啊。让我想想,对了,顺序依次是:我、苏泽泽、丁小洋、能猫。

    “你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你是老师,你遇到有人向你打小报,说某某干坏事了,恶意说你坏话,那么你首先会叫谁出来,了解情况?”

    “应该……应该叫 密者!”我说,“也就是打小报的。”

    “对啊,你真聪明!”

    “不对啊。”我说,“他首先叫的是我啊!那我岂不是打小报的了?”孙耀乡拍了拍我的肩膀,开玩笑说:“不要紧,你去自首吧,哥们会为你准备后事的。”“别瞎说!”“哈哈!”“无聊!”“——不过你想想,”他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你想想,如果先找你,是为了别的,那么排除掉你之后,会找哪个?”我有些不太明白。“记不记得,老师首先叫你出去,是问了你什么?”“问我一些基本情况啊。发生了什么,都有谁,好像也没问啥。”“说明什么?”“没说明什么啊。”“说明老师需要补充一些内容!他如果首先就问你是谁,那么没准就真是你了。可是他首先是问你情况,也就是说,他收到小报了,但只怕小报写得比较模糊,有些还没有讲清楚,因此才要先问清楚情况。而你又是……”“——我是课代表,又是当事人,所以就先问我了!”“对。老师先找你来,就是因为知道得并不完全,所以需要补充一些内容。”“哦!”我豁然开朗。“你想想,能猫为什么被老师揍了?”“因为小报啊!”“小报诰诰的是什么内容?”“这个嘛,偏心啊。”“偏心?就因为一个偏心,会揍人?恐怕不会。你刚才跟我说到了。”“我刚才说到了?”他压低了声音,“是因为能猫无意中说到老师喜欢某某了。”“啊!对啊!”“你设身处地想想,说老师偏心,谁不会说?谁会关心这些呢。但是像小混混那样恶意中伤老师,说老师喜欢学生,老师才会恼火的。”“哦,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一个学生打小报,一般都不会专门去老师那。”“嗯。”我点了点头,继续听他分析。“……而是会写个什么,交给老师,甚至都不必见到老师。只要写上几句话,留给老师。”“——你是指日记!”我醒悟道。“有可能。你想想,写出来的,一般都不会太清楚,所以老师才需要询问。如果是当面打小报,老师当然不必再另找人询问了。”他继续分析,“所以,老师才会第一个找到你。”“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可以想办法去翻翻日记,也许能找到个什么蛛丝马迹。”“这个……不太好吧,看别人日记不好呢。”“隐私”这个词,在日常生活中还没出现。不过,同学们也大概知道,看别人日记是不好的。我心里多少有点鬼,所以反而这么说。“怕什么,为了找到凶手,当然要付出代价了。再说了,你就是课代表,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你知不知道 ,班上有那么几个男生,特别喜欢看别人日记……”我心里一惊,想到是不是说我啊。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偷看,给你瞧到了?正想着,他却接着说了,“他们经常中午或周末偷偷翻别人日记,趁没人的时候,打开别人的桌子,然后拿出来念,一边念还一边笑。他们不仅看好朋友的,还看女生的,尤其是长得漂亮的那几个。”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因为这个,很多同学都不敢在日记里写太多,毕竟瞧到了不好。要么就把日记本看得严一点,免得让人知道,要么就干脆别写。依我看,你翻翻兴许有点用,也许能找到点蛛丝马迹呢。但是,只怕同学们打小报,都是夹着纸条交上去的。”

    “日记估计看不到多少东西。”我说。心里倒想着去看看,好一窥究竟。虽然也有点不好意思。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他说,“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推理。”

    “什么?”

    “你看,老师首先找你,是为了了解情况,但是之后呢?按照这个顺序,你就可以猜到了。给老师打小报的是谁,我们不清楚,但是老师应该会首先找他;同样,没有打小报的,反而会放到最后。”于是,他划掉了丁小洋。当然,这意思似乎很明了了。

    他做了个眼神,手指指向这余下的名字。

    我看了看这名单。心里念叨着:苏泽泽?

    “不过,这里有个情况。有一个人完全没有被叫出去。”

    “对啊,”我说,“是老祸。”  

    “所以,在这三个人中找线索,估计会有突破。”

    五个人,划掉了我和丁小洋。  

    之后,他就不分析了。把纸条撕了揉成一团,扔掉了。他还告诉我,别把他的分析告诉别人。他笑着说:“我也就随便分析两下,仅供娱乐。你知道么,人心隔肚皮,这个世上的事,很多疑问都是找不到答案的。我看过一本书,分析过美国的很多凶杀案,都是多少年过去了,但凶手大都找不着,最后一直成为悬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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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猫课间时候找过苏丽。能猫说,我现在被这事弄得很痛苦,我们都是跳舞的,你能不能直接跟我说,是不是妳。苏丽倒是直接,说,你这样的人,我见了都巴不得绕道走,我才懒得理你呢。能猫还问:“真不是妳干的?”苏丽不高兴了,说道:“就算是,又怎么样。你背后说老师,我就不能说你了?”能猫大声吼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被这姓马的弄的很惨,他还说要让我滚出排练呢!”这声音大的,把教室同学都吓了一跳。班长正好坐在旁边,说,汪祖能,你声音能不能小点。汪祖能说,XX的,不知道。班长站了起来,说,你有本事再说一句。汪祖能笑了。转过来继续问苏丽:“那知不知道是谁说的?”“请你让开,好不好,你让人很反感!——对,是我说的,怎么样?你既然这么爱问,那就是我说的。告诉你,我可不怕你什么黑 社会!”

    苏丽这么一句,反而弄得能猫很尴尬了。他没再问什么,自己走开了。

    混混们一般都不欺负女生。女生的圈子,除非了一些很轻浮的女生,其余都跟他们无缘的。不仅如此,这些女生一般很少跟他们打交道,有时候说上一句话都多了。一个普遍的现象是,男生都很害怕他们,诸如让写作业、抢零花钱、逼迫考试扔答案等等,在男生中都时常发生,但针对女生的却很少。  

    中午的时候,我在教室做作业,听到女生们私下谈这件事。本来我也没注意,但她们谈的兴致很浓,而且都是关于舞蹈排练的。“现在这些排练的,都把自己当什么似的,动不动就在教室里炫耀。”“是啊,真太不像话了。”“想都想得到啊,一些时髦的女生,和一些时髦的男生,这么裹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好的呢。听说啊,他们周末还一起去天桥旁边的馆子吃海鲜呢——而且,用的还是班上的钱。”“真的假的?用班上的钱?”“我骗妳干嘛?”“那他们这么做,老师难道不知道么?”“老师没察觉而已,他们总是说去排练了,可是现在下午上一两节课就走了,晚上也不来了,鬼知道他们干嘛去了。”“是啊,现在我们下午上课,空了好多座位,感觉一下子变得冷清了。很多打游戏的男生,也趁机逃跑,坐我旁边的'猴子',每次就对我说,'我先和某某走人了,妳帮我看看,老师问这里坐的谁,妳就说是跳舞的'。每天晚上都第一节快下了,才满头大汗的回来,一来就是一句'交作业了没有,快把作业给我,让我抄抄'。”几个女生都笑了。“对,这些跳舞的,实在太不像话了,以前他们还第一节晚自习下了才来呢。现在呢,干脆都不来了。”“我们可以写在日记本上,告诉老师啊。”“还告诉老师啊,你不怕人家说你'称奸',然后报复你啊。这些人,惹不起的呢。”“我可不怕他们。”“哼。不过啊,你说很水,好像也就那几个男生很水吧,女生还好啊。”“还好呢,她们那也叫好?”“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这女生的声音小了起来。“潘巧凤跟舞蹈老师吵架那事,妳知道吧?”“听说过啊,这个谁没听说过啊,早就传遍全校了。据说潘巧凤当时好像崩溃了,丢死人了,我要是她,早退出不干了。”“我不是说这个。其实,她虽然精神可能有些不太好,”女生指了指脑袋,“但其实人挺好的。她为什么在排练那边丢脸,那是因为那舞蹈老师针对她……”

    女生都来兴致了,忙问,“为什么这么说?”“舞蹈老师怎么会针对她?”“我听说,这老师好像姓田。”“对!田老师。”

    她故意吊了好一阵胃口,才说:“都说那田老师在排练的时候特别那个……”“哪个?”“就是那个……总之,说不来的那个。”“到底哪个嘛,你快说啊。”女生凑近去说了一个词。几个女生都笑了。“……听跳舞的同学说,田老师每次来,都喜欢跟男生靠近乎,勾勾搭搭、打情骂俏的,说各种一般人说不出来的话。尤其那个声音……”女生做了个鬼脸,又惹了一阵笑,“而且,这田老师,据说就是个冒牌货。怎么说呢,也不能全算冒牌啦,反正就是骗人的那种,掺了很多水分的,自己吹说在省里得了多少奖,以前带过多少舞蹈班,那都是瞎说。有从乡下来的寄宿生,一次看到她,就说了,这不是我们某某乡的音乐老师田老师么。说她在乡下,形象本就不好,经常跟人吵架,根本不可能带过多少舞蹈班的,乡下哪有人开舞蹈班嘛。听说她除了打麻将,什么都不会。”“她真是乡下来的啊?”“对啊,真的。”“那潘巧凤跟她吵架……”“那根本不是小潘的错!妳想想,请了这么个滥竽充数的老师,潘巧凤怀疑她,也就理所当然了。大家都知道,小潘是真的会跳舞,小学时候就得过好多奖的,我小学正好跟她同校,她的舞蹈照片都贴在学校的展示栏呢。小潘和这老师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妳想想,后来发生了那些事,难道她真是疯子么……”“潘巧凤有一次跟她同寝室的女生说,她找过那舞蹈老师,而且态度很好的,只是想说她的几个动作是错的。没想到,那舞蹈老师就讥讽她了,说妳一个小娃娃,自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啊,妳能懂什么?潘巧凤说她当时还是态度很好的,说,田老师,我们以前的老师都不是那么教的,那可是最基本的跳舞常识啊。妳知道那姓田的说什么,她说,既然妳以前老师那么好,妳怎么不去请她啊?潘巧凤说,她当时就没说话了。可是,哪知道那老师朝她上下看了好久,斜着眼睛,说,有些人,自以为自己好看呢,也不知道吃了什么骚东西,才初中就弄得这么大,那个罩都得买最大号了吧。才初一就这么大了,只怕是那个吧,还有,不就是为了给男人看么……”“她这么说?”“真的?”“哇!”“骗妳干嘛?当时就潘巧凤跟她俩人,她才那么放肆的。后来潘巧凤告诉她最好的朋友,然后那朋友再告诉我的。这个田老师,好不要脸的,她还说,妳自创的那个什么独舞,屁 股一扭一扭的,不就是给男人看么……”讲到这儿,一个女生制止了,说,后面的还是别说了吧,传出去不好。女生点了点头。“好不要脸啊,这田老师。”“哦,对了,后来都说潘巧凤发神经,说田老师无缘无故骂她,就是因为这个啊。”“对啊,只不过大家不知道而已。”说完一声叹息。

    听到这,我也吃了一大惊。竟然是这样!

心里一阵心寒。

    “那到底是谁请的这三八啊?我都气愤着呢。”“据说是文艺委员几个呢。”“这我也不知道,也许她们也是被骗的吧。不过还好,老师都发觉了,没再请那姓田的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尽力让自己收过神来,想了好一会。可是,我明明记起来了,记起谁来了,是谁相关的呢,分明记起是谁请的了——是苏丽!记得唐糖说过,是苏丽请的舞蹈老师。

    “哎,听说小潘小时候就不爱说话,家里好像不怎么好,小学时一直都住在亲戚家的。可能是因为什么,导致精神紧张吧——哼,都是我们班那些男生,就喜欢针对她,故意要说她那个那个。人家不就是发育的早么,至于么,就是这些男生最坏了!”“对!这些男生,就知道欺负女生,每次看到她们欺负小潘,我就很气愤。”

    ……

    后边都是骂男生的,就不必提了。我尽力回忆之前与苏丽有关的,分明记得是她请的舞蹈老师,而且,那次来要钱的不也是她么?几千块钱,当时我就觉得太多了,可是她那模样,仿佛理所当然似的——对了,在见完老师之后,她一副沉思的模样,现在看来,这不就是别有心机么?

    越想越觉得奇怪。现在越想到她,就越觉得是她。

    不过,也不能因为道听途说——仅仅因为几个女生在中午的闲话,就断定是她吧。想到这,我突然很想去翻翻日记。好久没翻日记了,也许可以找到些蛛丝马迹来。

    当我有了这个念头,就开始寻找机会了。对于课代表来说,要进到办公室翻看老师东西,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也没人会起疑心。但一旦要这么做,却总觉得有些害怕,被发现怎么办,被抓个正着怎么办,所以,还是要找个好点的时机。早读就不适合,因为人多;那么中午呢,午休的时候也不适合,因为害怕被当成贼儿;晚上吃饭时候呢,似乎也还是不适合。我多了这份心思,平时就多留意一些,想找到个好的时机,好好翻一翻,解开心中这个疑团。

    只要平日里留心了,找个机会并不难。没过几天,我就在下晚自习时候遇到了。因为晚自习时候老师经常都不在,办公室空荡荡的,我做完了作业,觉得试一试不妨,于是老早就在班上宣布,下晚自习前提前交日记,并且全部都要交。同学们就抱怨了,说欠了几天的日记了,怎么交啊。我就说,这是老师说的,我也没办法。两堆厚厚的日记搬到老师那之后,我先回教室,等到下晚自习之后,才偷偷去那翻看日记。

    一个老师说,“李亚,你出来记得锁门,门从外面可以锁。”

我说,“哦”。

    办公室便只剩下我一个了。

    时间并不多。我感到很兴奋。但主要也只是翻看下苏丽和潘巧凤的。

    苏丽的日记很仔细。她开学以来的日记,差不多全是关于舞蹈的,某天跟人去买东西啊,某天学到很多啊,某天跳舞很累啊,某天老师来又帮了什么,诸如此类。出事那几天,她记录的是:当天领到衣服之后,回家发现有点小了,但其实还可以穿,为了跳舞,就叫妈妈又改了下。过后就发生潘巧凤那事了,苏丽说,潘巧凤也许是心里太紧张了吧,当时分发服装确实是唐糖,但是弄错了就弄错了,何必吵架呢。但她确实蛮可怜的,不知她怎么样了,她摔倒后,我们跳舞都感到分心了,尤其是担心,如果没有她,我们的舞蹈不知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可是,再后边的一页,却撕掉了。

    也就是潘巧凤和教跳舞的田老师吵架后的那天,关于那些培训的费用,几千块钱,以及老师让田老师辞职的事。她似乎写了一些东西,但是都撕掉了。

    再后面的,则没再提跳舞,都是生活中的小事了。

    我突然想,甚至在能猫那件事上都是她做的。也许,她在教室外偷听了,然后告诉了老师。否则,她为什么要撕掉呢?

    接下来是潘巧凤的日记。潘巧凤每天的日记都写得很多,大都是关于自己心情,以及鼓励自己的话。不仅她写的多,老师批的红字也不少,也都是开导和安慰的。从开学以来,她就一直在鼓励自己,说坚强是属于自己的,她要加强起来,用自己的特长证明自己。一则中提到:“也许我真不该怨愤,当我跟所有同学对立起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输了。”老师后边用红笔批了一个“很对啊”。看得出,前边这些天,她的心态都还是蛮好的。

    在与唐糖吵架的那天,她写道:“我感到很气愤,怎么能这样?发给我的服装非常小,小得我根本穿不了。于是我就询问她们,结果,就和我吵了起来。她有一句话还伤到了我,我当时已经很克制了,可是还是忍不住哭了。后来我一想,是不是她们蓄意捉弄我呢?我还问了几个跳舞的,她们的戏服虽然也偏小,但至少还能穿啊。可是我的压根不能穿!之前不是量过了么,可是为什么发下来却是这样?到底是谁拿了我的戏服呢?是为了让我难堪故意整我么,知道我个子大,还有(划掉),于是故意弄一个小的笑话我?回家后(我听闻潘巧凤最近走读了),我的姑姑一边帮我改,一边都说,这戏服像肚兜似的,怎么可能让妳穿,让她儿子穿还差不多!”

    我想到,跟她吵架的,当然是唐糖了。但拿走她戏服的,是谁呢?我想了想,却最有可能是谁——

苏丽。

对。

    至少,我现在觉得肯定是她了。

    这就是她吵架那晚的心情吧。后边这一节,她写的就不多了。

    “老师,所有人都讨厌我么?我现在都觉得,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了。是她们在羞辱我,还是我自己在羞辱我自己?我应该怎么办?我觉得我可能不能参加汇演了,谢谢老师一路把我背到医务室,给您还有班级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老师则回复蛮多的:“没有人讨厌妳,老师相信妳,会一直帮助妳的。”)

    潘巧凤写的日记,不知为何,也许是字迹,再或者是她的文笔(因为比较成熟),让人觉得很真诚。甚至也很痛苦。让人不自觉的产生一种同情来。我觉得心里有愧,心里读起来也怪难受的,不禁想到以前也曾欺负过她。

    而有些愧疚的同时,更生出对另一人的反感。

    朱苏丽。

    闭上日记,我独自走回家。路上人已经不多了。心里想着:“真想不到,平日里最大方、最得体的女生,却是最虚假的人。”我想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可是却已找不到。最后,只对自己说,以后一定跟她保持距离。她要再找我拿钱怎么办?对,不理她。我过些天就把这职务辞掉,哼,她跟我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我又不在排练队伍里边,凭什么要帮他们管钱?要是出了什么事,马老师到头来还不是要怪我?但是她要是厚着脸皮找上我,我就冷言冷语打发就是了吧。以后也少和她说话。她和唐糖关系好,但我跟唐糖还可以做朋友。跟她嘛,算了吧,我可不想了。但是,我要跟唐糖说么?不了,也不好说,因为我又没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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