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们联合！——兽聚时代的开始

1980年劳动节前的那个星期五，波士顿的天气很温和，一个典型的70年代中期的平常气温。经过这个周末，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最后在假日里达到了华氏90度。

参加诺瑞斯康（Noreascon）主办的世界大展(WorIdcon)的科幻迷们并不介意，甚至没有注意到天气。事实上，他们几乎没有离开过博伊尔斯顿街(Boylston Street)的海因斯礼堂(Hynes Auditorium)或毗邻的波士顿喜来登酒店(Sheraton Boston hotel)，只会在附近的快餐店买一小块披萨或汉堡果腹。

参展的“有趣动物”粉丝们又有了一个呆在室内的理由;他们在大会的艺术展上看到了史蒂夫·加拉奇绘画的珥玛·费尔纳肖像——他们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他们可能在外太空主题动漫中见过高科技、硬核的环境背景，但他们从未见过有兽人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中。

卡通/幻想组织的成员，《Vootie》的贡献者和各种各样的动漫爱好者在大会上，被这幅画和它的创造者所吸引。他们发现这还不是唯一的一张——史蒂夫还买了其他几幅画和一个装满了草图和笔记的公文包，这是一部兽人的深空史诗，是他多年来一直在涂涂画画的东西。“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史蒂夫后来用第三人称写道，“他作为一个无名小卒站在他们中间，手里拿着这么多让人耳目一新的画稿，真是令人惊叹不已。”

史蒂夫邀请大家来他的酒店房间看看他的好东西，聊聊他们所有共同感兴趣的事情。这是后来被称为“加拉奇集团”的第一次会议。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每当一个大会把他们聚集在一起，一个“加拉奇集团”就会自发地形成——本地科幻大会都有在抢着申办年度世界科幻大会的主办权，就像城市申办奥运会一样。几乎所有到场的都是带着速写本的艺术家，里面画满了他们自己创作的兽人作品。他们会谈论珥玛，交换草图，分享他们最喜欢的科幻电影和卡通人物的观点。他们讨论自己关于兽人史诗的想法，一直讨论到深夜，直到史蒂夫不得不把他们请出去，以便在第二天大会庆祝活动继续之前喘口气。

当《罗布拉兹尔》于1984年成立时，聚集在史蒂夫周围的艺术家们——以及史蒂夫本人——就立即成了这个新APA杂志的人才库。多亏了《罗布拉兹尔》，他们不用再等6个月或一年才能在下次大会举办时再次相聚;他们可以立即通过每三个月一次的APA与所有人分享他们的想法和意见。与此同时，史蒂夫通过他新出版的漫画集《兽人反照率》与全世界分享了厄玛。和《罗布拉兹尔》一样，珥玛的粉丝们不用等到下次大会才能赶上她的冒险。“加拉奇集团”完成了它存在的使命，但是它创造的这股能量仍将持续。

“加拉奇集团”的小聚一直是传统的室内聚会，集团成员可以在官方活动结束后继续进行交流。他们向所有喜欢“有趣动物”的人们开放。另一边，《罗布拉兹尔》的房间派对就像APA本身，是只有会员才能参加的活动，是一座只有艺术之神才能攀登的奥林匹斯山，凡人只能对生命的不公咬牙切齿，直到另一种选择的出现。

另一种选择诞生于1985年加利福尼亚州萨克拉门托市的“全美西部漫展（Westercon）”上。当时马克·梅里诺和罗德·奥瑞利和一对朋友在一起闲逛，其中一个朋友建议他们办一个对所有人开放的“有趣动物”房间派对（正如前面所提到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的记忆往往会有分歧。据《罗布拉兹尔》创始人之一约翰·克罗利在2016年12月4日发给作者的电子邮件中说，在APA成立之前，只有艺术家才会举办兽聚派对），他们欣然同意了。然后他们得给它取个名字，以印在宣传这个活动的传单上。没过多久，他们就想出了一个主意:这次聚会将是一个“昂首阔步的斯科尔泰儿”主题聚会，以纪念马克和罗德在格罗夫花园小区的住宅。

这是一个较为低调的小聚会，马克放映了大量他收藏的卡通影片，包括“搞笑动物”粉丝们最喜欢的《动物奥运会（Animalympics,1980年上映）》。聚会上出现了一些新面孔，他们曾画过或臆想过自己的兽人形象，但从未找到过同好。在聚会上他们仔细阅读了彼此的素描本，并偶尔瞥几眼正在放映的《兔八哥》剧集。就这样，他们对一些兽人方面的话题充分交换了意见。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马克和罗德继续保持着这一习俗，在其它展子上举办“有趣动物”主题派对，这吸引了更多的粉丝加入，几乎所有人都从未想过别人也会喜欢他们喜欢的东西。到了下一届西部漫展的时候，马克和罗德决定用一个不同的名字来称呼这个派对:1986年的这个版本，被正式地改为了“兽迷聚会（furry party）”，也即我们常说的“兽聚”。

为什么选“兽迷（furry）”这个词呢?”，“有趣动物”有什么错?

首先，并不是所有的“有趣动物”都是“有趣”的，珥玛就是个例子。诸如“毛绒绒的（fluffy）”和“毛茸茸的(fuzzy)”这样的形容词满天飞，。马克把这些形容词的使用归功于一位曾是斯基泰儿(Skiltaire)星球的居民、但现在自称“非兽迷”的“胡椒博士”(Dr. Pepper，与那款软饮料没有任何关系。而与此同时一对朋友——一位澳大利亚兽迷和一位美国兽迷——都告诉我，是对方第一次了在1983年的一本粉丝杂志上使用了兽迷“furries”这个词!) 胡椒博士在一篇叫做《兽圈纵观（Furry Fandom Observed）》文章中半准确性的对兽圈进行了描述：兽迷是那些沉迷概念太深而有意发展出了具有动物特征的替代人设的人。每一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生命和个性，对人本体表现出一种可控制的精神分裂现象，就像腹语表演者和幻想游戏玩家的实践一样。”这篇文章发表于兽设“fursona”一词出现之前，大多数兽迷会同意“受控的精神分裂”是一个有趣，但对于描述兽设而言不是特别准确的说法。

30多年过去了，谁先说的已经不重要了。(也许胡椒博士读过那本粉丝杂志，也许那只是一个兽人般的大脑在思考的鲜明例子)不管怎样，马克和他的朋友们在西部漫展和之后举行的展子上到处张贴传单，传单上画着吸引人的兽人角色。宣传兽聚和参加活动的粉丝们开始称自己和他们兽人角色为兽迷“furries”，他们共同的爱好则不可避免地被称为“兽圈（furry fandom）”——这个形容词在他们心中已经永远地“兽化”成了一个名词。正如罗德·奥瑞利多年后所说：“我们不是兽圈的创始人，我们只是把它介绍给了我们自己，仅此而已。”

1988年，雷·鲁尼前往圣地亚哥漫展，说服华纳兄弟支持在费城博物馆举办蝙蝠侠活动的计划。他还在兽聚上遇到了兽人艺术家们，他在大陆的另一边欣赏他们的作品，这是他西行的真正原因。那一年晚些时候，马克和罗德同意雷在“费城漫展（Philcon）”上举办一个“官方”兽聚——我也意外地收到了参加派对的邀请。“他们(对这个名字)拥有原创者的权利，”雷回忆道，“我不想挪用它。11月，我们在费城漫展上举办了这个派对。他们后来打电话来祝贺我们在东海岸成功举办了第一次。”多亏了雷，这种兽迷狂热病毒现在在东海岸占据了一席之地，而且还会继续传播。

第一场兽聚很是成功，这直接使得兽聚(以及宣传它们的插图传单)成了主流漫展的传统之一。1987年,马克建议旧金山地区的“海湾漫展（BayCon）”成为西海岸兽迷的非官方聚集地。这一建议口口相传，也通过互联网出现之前的电子公告板传播开来。新的兽迷开始大量出现，但事实证明，一些主流科幻迷并不喜欢他们的出现。

为什么呢?对一些人来说，赋予卡通动物像人类一样的吸引力似乎非常令人不安。在BBS中，兽聚传单被无情的撤下，在漫展大厅的走廊上，兽聚的海报也被撕毁，不仅如此，在一个令人难忘的恶作剧中，一些兽聚传单被故意篡改成了宣扬“日臭鼬者（skunk fxxxers，原谅译者找不到更儒雅随和的翻译）”的派对。

事实上，海湾漫展和兽迷们从来都不合拍。在“它们是跳还是被推（即主动还是被动）”的记忆冲突中，人们普遍认为兽迷兽聚是被要求离开海湾兽聚的。据弗雷德·巴顿回忆，一个非兽迷带了一些假传单到大会委员会，试图把这群兽迷赶出大会。委员会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反兽迷组织做的，但这仍造成了非常糟糕的局面。组织者的态度或多或少是认为这些毛茸茸的粉丝是无辜的，不应该被赶走，但由于大多数参加海湾漫展的人都反对兽迷，大多数人的意见是“我们希望你们能低调一些，或者在第二年离我们远点。”

然而，在我们的一次谈话中，马克声称这群兽迷是自己决定放弃漫展的，就像一些动漫迷在被告知他们不受欢迎后，开始办起他们自己的展子一样。在后来的一篇粉丝杂志文章中，弗雷德描述了1991年的一场海湾漫展专题讨论：“兽迷——危险还是威胁？”：“主持人不停地打断小组成员，问他们为什么不做一些具有建设性的事情，比如参加反对活体解刨的抗议游行什么的…”

是时候让兽聚提升一个档次了。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参加他们在科幻漫展房间小聚的鼓舞，马克, 罗德和其他几个人组织了一个名为“聚兽会（ConFurence，取自‘会议，conference’ 马克还把这个名字归功于神秘的胡椒博士）”的兽迷主题漫展，于1989年1月在加利福尼亚州的科斯塔梅萨举办，此地离“昂首阔步的斯科尔泰儿”不远。它的正式名称是“第0聚兽会（ConFurence 0）”;与其说这是一场真正的展会，不如说是他们希望在一年后举办的真正展会的一次预演。

来自北美各地(还有一位来自澳大利亚)的65只兽迷大多出现在科斯塔梅萨假日酒店的大堂里。节目书(实际上更像是一本小册子)中收录了马克的文章:

“有些人批评兽迷们是‘愿望满足者’或者是我们用来隐藏自己的面具。我的经验告诉我事实恰恰相反，兽人形象才是那个隐藏在你一生所戴的面具后面的自己。”

罗德是这样说的:

“事实已经证明，我们并不是一个新圈子。我们是一个老成的，非常基础的圈子，一直在等待着在公共场合骄傲的喊出它的名字。”

还有其他人，以及各种各样的兽人艺术，和一个“制作自己的尾巴（Make Your Own Tail）”教程。

对这六十五只兽迷来说，诱惑难以抗拒。有什么能比持续一整个周末的兽聚更好的呢？1990年，第一次“官方”兽聚吸引了130只兽迷参加，人数正好是前一年的两倍。随着消息的传开，数字逐年上升:1991年“第2聚兽会”有250人参加，“第3聚兽会”有400人参加……在1998年的“第9聚兽会”上，参展的兽迷更是达到了惊人的1250位——在十年间增长了1800%。

兽圈已经到来，而且它将长存。

但对聚兽会本身来说，从那以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从一开始，关于大会上不太友好行为的故事就开始流传。与后来的兽聚相比，会议确实更有一种成年人的氛围。会议的常规景点包括“奴隶拍卖”(后来更名为“宠物拍卖”)和“兽乐舞歌舞表演”，这两项活动都被马克形容为“超级性感的有趣活动”，为动物慈善机构筹集资金（Fur Le Dance，即卡巴莱歌舞表演，该节目因包含许多成人舞蹈而出名）。

在1997年的第8次会议上，谣言四起——有关聚兽会“失控”的故事达到了顶峰，大家在听说了之后全部大跌眼镜：在酒店电梯里发现了一位与会者居然除了用一个纸杯盖住他的私处外，什么都没有穿！一些人开始指责马克，声称他一直在宣扬这次兽聚对洛杉矶同性社区的派对爱好者来说是一个“任何事情都可以做”的放纵周末。

“他们非常、非常刻意地将这个兽聚宣传为一场性派对。他们在恋物群体中大肆宣扬它，”全球最大、最成功的兽聚Anthrocon的首席执行官山姆·康威说。

“我真的希望我能把(那些广告作为证据)给你。”他继续说道:“但我所看到的只是结果。在‘第6聚兽会’上，它看起来像PrideFest（布里斯本骄傲节，即Brisbane Pride Festival，始于1990年。此节日于2002年成为正式的节日活动，庆祝酷儿文化，促进更多社区接受LGBT群体）。”

马克反驳道:“在聚兽会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正如在其他兽聚上也没有发生一样。”他接着解释说，电梯地上的实际上是来自泳池水里的氯气污迹;所谓的纸杯是一条皮革紧身短裤，是一个同性兽人漫画系列的作者为cosplay他自己的一个角色而穿的。

一位参加过第8聚兽会的兽迷说:“我对‘电梯故事’表示怀疑。我没记错的话，电梯的运行速度相对较快，所以如果有人在电梯里‘干那种事’，他们必须非常有胆量，因为随时都可能有人走进来。我从一些人那里听说，他们看到的所谓“证据”“看起来更像蛋黄酱”，如果有人想让马克难堪，就很容易就把它抛在脑后。

“有很多人说马克的聚兽会不过是一场性爱盛会，但我从未见过任何证明这一点的东西。”

马克是否向洛杉矶的同性恋社区推广了聚兽会，并邀请了异想天开的人来搅局呢？2014年，我访问了位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LGBT资源中心，在他们收集的1997年1月那一场聚兽会之前的当地同性恋杂志、报纸和时事通讯中，寻找任何提到第八次会议的内容，但一无所获，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真的是这样吗?最近，在lulz.net网站(已于2018年关站)上，一份未注明日期的，风评很不好的艺术风月杂志《黑传单(Black Sheets)》的网络扫描件出现了。这一期的主题是:“兽交与魅力” ，副标题是:“挑逗——同性——聪明——无礼（kinky-queer-intelligent-irreverent,每个词都有不同的释义，kinky意为“衣着挑逗的/性变态的”，querr意为“古怪的，同性的”，irreverent意为“不尊敬的，无礼的”）

在我们进一步讨论之前，我想让你知道兽交（Bestiality，兽行，野蛮行径之意），也就是“恋兽癖”，是在兽圈里绝对，绝对，100%不能讨论的禁忌！兽迷们关注的是动物的概念——不是现实中的动物，而是它们在我们心中所代表的东西。这个假设是一种刻板印象，即对动物如此着迷的人一定会对真正的动物产生爱恋——该假设一经提出，便遭到兽迷们的强烈反对。

信不信由你，《黑传单》的这一期相当经典，里面有短篇小说、一两首诗、几页深思的书评、一些色情作品、广告和各种听起来像BDSM的宠物食品商标(包括“Beg-More”猫粮和“Yes, Sir”狗粮)——没有任何哪怕一张人与动物雪月风花的插图或是与这相近的东西。而出现的插图则是一幅可爱的画：一个位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士和一只面带微笑、头戴高顶礼帽、身穿燕尾服的狮子跳舞。还有两页是一名兽人艺术家创作的《芬兰汤姆(Tom of Finland)》艺术作品，这幅兽首人身的雄性兽人作品极具艺术天赋。

然而，在第24页列出了“动物园”们（zoos，恋兽癖者的俗称）想寻求的信息来源：几位成人兽人漫画创作者的地址，一家专门制作兽人漫画的邮购出版社，还有一句提到了“兽人漫画创作者和粉丝的年度大会。若愿详细咨询，请写信给:聚兽会…”，邮政信箱地址紧随其后，然后就没了——一个完全中立的、本质上准确的描述，它本可以出现在任何出版物的活动列表板块上，但却出现在这本《黑传单》上。去写信询问的人得到答复后是好奇还是失望，揣摩这件事异常有趣。

1998年的第9届大会则平静得多，参会兽迷达到了1250人的顶峰。有趣的是，让聚兽会走向衰落的并非那些出格的事情或谣言，而是一年后它搬到了向南90英里外的圣地亚哥，并且从之前的1月改到了4月中旬的一个周末，碰巧还包括了复活节的那个周日。出席人数骤降至850人，并持续下降。搬回北部的欧文市举办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同时，一个新的加州兽聚——基于圣地亚哥的“悠远混沌”兽展(Further Confusion，译名来自百度贴吧，后来简称为FurCon，官方网站www.furtherconfusion.org)——已经取代了之前的1月份举办日程。

聚兽会的最后三届在伯班克酒店举行，由疲惫不堪的马克接任企划，每次都仅有小部分兽迷参加。2003年的最后一次聚兽会，只有470人参加。那年的出席者中有一个从美国广播公司（ABC）的《吉米秀》和一个几个月前刚刚离开的喜剧中心《男人秀（The Man Show）》摄制组。聚兽会的新负责人并不知道《吉米秀》的小报的倾向，在他们承诺会拍摄一部尊重他们的节目之后，他同意了他们的到来（酒店——而不是聚兽会——同意《男人秀》录制会议的一个片段，但这个片段从未播出。随着聚兽会的失败，愤怒的兽迷协会指责大会的负责人从《男人秀》中收取费用。但是那笔钱实际上是摄制组直接付给酒店的，为的是参加聚兽会）。

这个节目从未播出。看过《吉米秀》成品的人说，这一点也没有尊重的味道。

2003年4月27日下午6时，兽聚最早的起源——聚兽会，已不复存在，留下了一地鸡毛。接替马克和罗德的倒霉兽迷发现自己受到了其他与会者的指责，并在签了一份为期三年以保证出席率为基础的酒店合同后，负债60000美元。这份合同从未兑现。

聚兽会消失了，但次年，包括马克和罗德在内的兽迷团队创建了“洛兽聚”（CaliFur），一个新的洛杉矶地区 兽聚。全国各地的兽聚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兽聚时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