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卫生所
(原文于2012-09-21 13:37:24发布在新浪博客)
卫生所跟村委会属于同一所院子,南北走向,四间门面房,门向西开。紧挨着的,就是小学学校的高墙。
说起这几间房子,是在我读学前班时就是建好的,总有二十几年历史吧!那时候还不属于卫生所,是“前所长”的大儿子开的“代销点”。因为学校的大门向东开,学生都爱来买东西,赚钱不多,倒挺热闹。后来学校扩建,校门改在西边,“代销点”逐渐门庭冷落,关门大吉。
再后来,村委会扩建,卫生所入驻,成了今天的格局。
“前所长”是位老中医,我们一个村的。我小学没读完,他就寿终正寝了,所以印象不深。只记得是戴了老花镜,每天骑自行车去卫生所。平时一脸严肃,也不大爱说话。
他喜欢养鸟,有几只鹌鹑,还有一只白翎子——这种鸟学名叫什么,我可不知道。他不会下象棋,却收藏了一副,自己用清漆刷了好几遍,珍重异常。
在他去世的时候,经过村里治丧委员会和他两个儿子的讨论,把那只白翎子在坟前烧了陪葬。而那副象棋则作为纪念品留下来,在几位棋迷手中流传,最终走向棋子注定的命运——破损、残缺、遗弃、遗忘。
老所长退休后,由他的助手接替工作。那时候她还是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岁月蹉跎,如今已经年近六旬了。至于为什么没退休,众说纷纭,有的说是现在年轻人都在外打工,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也有人说她占着位置不退,别人也就不能接——总之,她现在每天还忙于打针、输液、宣传卫生防疫、宣传疫苗接种、去镇上开会之类。
卫生所就她一个人,为方便接诊,四间房子被改造成医务室和卧房。最北一间是“观察室”,靠里放着一辆两轮电动车,外边一张桌子上放着血压仪,一条长凳,一张输液用的床。四面墙上挂着《农药中毒应急处理表》、《儿童疫苗接种时间表》等各种图表和政策宣传画。
接着是“注射室”,与“观察室”用木板隔开。靠着木板也是一张输液床,与“观察室”的床夹着木板,防止它倒下来。挨着南墙的大桌子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都是注射和输液用的。西边靠墙是一张长木椅,平常供待诊者坐等,如果输液的病人太多,也能躺一个人。
穿过小门再往南一间,是“药房”,放着各种处方药和柜台药。同时还兼“注射室”的作用,当病人有男有女的时候,就在这里注射。
最南边一间是卧室,摆着一张床、一个大柜子、一张桌子和其它各种杂物,塞得满满的。值得一提的是,卧室桌子上有台电脑,是政府配的,用于新农合联网报销和扣费。
白天的喧哗,夜晚的静谧,无休止的在这四间老房子中交替着,一切显得自然而谐调。
我做了手术,这几天要在卫生所输液。第一天是下午去的,两瓶水滴完就天黑了。第二天是农历七月十五,按风俗,如果父亲或母亲已经去世,嫁出去的女儿要回娘家祭拜。再加上要开会,所以医生让病人都下午四点半之后再来。谁知道第二天等到下午过六点她才回来。一停好车子就说政策又变了,乡村卫生所以后只能扣合作医疗本上的钱。
——我印象里似乎一直都这样,不明白哪个地方变了,或许是不能再优惠了吧。总之有了些变动,且都是对乡~村~卫~生~所“不利”,对镇~卫~生~院“有利”的。又加了卫~生~所的工作范围,比如要定期给各村的孤寡老人量血压之类,这让她很有些不高兴:
“最好不让在下边用合~作~医~疗~本,也省得在网上登记,那么麻烦!”
“‘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搞防疫宣传和健康检查,不是看病!有病要去镇卫生院!’。这不就是为了扶持卫生院嘛!”
她一边说着一边配药,一天的病人挤在一个时间点,根本没空休息。
大家议论着新政策的坏处:村子里大多是老人和孩子,要是有病就得往镇上跑,太麻烦——虽说路都是柏油和水泥的,毕竟有十几里。哪有在卫生所方便?尤其是夜里或者雨天。
天已经黑下来,屋子里光线很差。要给我扎针了,医生拿个高亮手电筒出来,有人给帮忙照亮,毫不费力的找到血管。她继续不停的忙着,终于,给输液的病人都扎上针,要注射的大小病人也或情愿或不情愿的挨了一下,买药的拿到想要的药。人渐渐少了,只剩下输液的躺着,还有一两个陪护坐在长椅上。卫生所里安静下来。
医生稍稍喘口气,又忙着去做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