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复制【上】的预警了，但还是要强调本篇包括兽群行为、异于人类社会的道德准则以及在该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兽性角色，做好心理准备再看（其实主要在上篇，不过好像有娇贵的敏感/洁癖人群看了下篇发出惨叫，所以再补一下预警……你说你都看完乱搞的【上】了怎么还能在【下】翻车啊，丢人）

• 角色发言≠作者发言

• 混乱邪恶，混乱邪恶，还是tmd混乱邪恶.jpg

乔特鲁德将列奥尼达与白龙带回王者圣域。在其他精灵王的帮助下，列奥尼达的洗脑状态被解除。

列奥尼达恢复神智后，乔特鲁德与他在王者圣域促膝长谈。

在这场对话中他得知，这孩子出身纷争之城——乔特鲁德在近期的一些报告中见到过这个名字，情报部门的负责人猜测它可能与中立都市有关，在初代远古王优格托斯失踪后取代了后者在星域中的主导权。

列奥尼达杀死了纷争之城的上代统治者、自称远古精灵王的斯瓦斯洛，在一系列失败的改革和动乱后选择出走，充当自由佣兵谋生，因为力量强大而被迪亚帕森家族盯上，在一次雇佣任务中撞破了迪亚帕森家族的音叉秘术，被家主操纵，沦为迪亚帕森家族的战争机器，直到这个家族在龙族的力量下覆灭。

乔特鲁德本想询问他有关远古传承的事情，但这个奴隶出身的大男孩在封闭的纷争之城中长大，所知的“常识”都与外界不同，对“精灵王”的本质甚至称得上一无所知……龙族之王只好将话题转移，问询有关那头白龙的信息。

列奥尼达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告诉乔特鲁德，它叫小憨，是他亲手养大的龙。

这个名字是列奥尼达给它起的，因为它总是憨憨傻傻的。

“我是在城邦的驯兽场里找到它的，”年轻的红发精灵说，“他天生有些缺陷，无论在敏捷还是反应上都有些欠缺。可能和驯兽场上万年都坚持让龙族们近亲配种有关，每年都会出现这样的幼崽……它原本应该是会被作为教材，给其他幼崽练习扑杀的。”

乔特鲁德沉默了。他久违地感到茫然。驯兽场，近亲配种，教材……这些词汇他熟悉又陌生。

“龙族被圈养？”他停顿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白雪与黄金的族人……被圈养？”

他回忆起多年前自己目送那支金与雪构成的美丽族群迁移至中立都市，隐约记得他们曾送来过信件——但在某一年后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妖族掀起的战争让他无暇顾及迁移的族群……继承克劳狄斯美丽姿态的那支龙裔，如今只剩下那只在草地上笨拙地抓着蝴蝶的笨龙。

列奥尼达对龙族之王的思绪浑然不知，他只是竭力回忆着自己记忆中的驯兽场：

他只知道驯兽场比角斗场更早落成——城邦内的驯兽场数不胜数，依据不同的种族分开驯养，而龙族的驯兽场离城邦的中心最近。每年都会有新的龙被送出进行作战，或对战异族，或同族相杀。

“战败的龙会被剥下鳞片作为给战胜者的嘉赏，血肉分给观赛者和奴隶，骨架被烹煮去血水后留作展览……大主……斯瓦斯洛他，很喜欢龙血的味道。”

年轻精灵的描述相当笨拙，但乔特鲁德好像确实能嗅到虚幻的血腥气，大脑里响起同族惨死时发出的哀鸣。

龙王闭上眼睛，久违的疲惫上涌，潮水般淹没了他。

“我原本以为阿蒙特纳便足够疯狂。”

列奥尼达露出茫然的神色。

他们说话时，小憨正在一旁的草地上打滚，笨拙地追逐光元素构成的闪亮蝴蝶。

乔特鲁德垂眸看向这条憨憨傻傻的白龙，想起克劳狄斯带着讥讽意味的目光。

他想起他曾在白金族群迁移后前往高塔，同克劳狄斯对话；他想起那时克劳狄斯一如既往地投来讥讽目光；他想，克劳狄斯是不是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天——用他那野兽的直觉。

 

与列奥尼达的谈话结束后，乔特鲁德返回龙族祖地，去往高塔。

克劳狄斯仍在无聊地拨弄手腕上细密的白鳞。他将那些细小的鳞片一片片拔下，整个手腕血肉模糊。他捏起那些细鳞放进嘴里，咬的咯吱作响。口腔里的嫩肉被割伤，鲜血涂红了白龙的嘴唇，平白增添一抹艳色。

“克劳狄斯。”乔特鲁德唤叔叔的名字。

白龙停止咀嚼鳞片。他碧色的瞳孔将目光投向龙王。

乔特鲁德倚靠在墙壁上，对克劳狄斯讲述了白金族群的结局。

他们离开祖地，迁移他乡；时移世易，桃源变作斗场，龙群被迫系上锁链，以最野蛮的姿态在斗场中厮杀；智慧物种被当做猪狗般对待，文明的烙印在一代代的媾和中消退，归于混沌，化作低智的野兽……

他叙述的声调没有起伏，始终平缓而稳定。

乔特鲁德不着边际地想：如果克劳狄斯目睹小憨，他的目光也许还会是讥讽的。

他的讲述结束时，荒野的白龙咧开嘴，露出森白的利齿，发出无声的大笑。

——看哪，乔特鲁德！你让龙穿上华服，让他们吟诗弹琴，以此试图让龙与凡人无异……可你血脉的终局是沦为野兽。

“龙就是龙。”克劳狄斯用一贯的嘲弄语调回答了乔特鲁德的故事。

……克劳狄斯是野兽。他信奉力量，尊循蛮荒的规则，即使落败后沦为战利品也心甘情愿——他甘愿承认自己的失败，承认乔特鲁德的强大，但这并不妨碍他嘲讽侄子的执政方针。

——你很强，但你的教化在我眼中愚蠢至极。

 

……

乔特鲁德选定光·龙属性的阳炎·桑法尔为龙族之王、龙系精灵王双重王位继承人。

……

灰之哀烬事件发生，大灾变爆发，妖族遭受重创：三代妖皇阿蒙特纳和大量妖族强者突兀死亡，幸存的妖族也都发生异变，妖族势力霎时间一落千丈，无法维持对宇宙的恐怖统治，逐渐衰败，宇宙多元势力崛起。

……

灰之哀烬事件后，随着三代妖皇阿蒙特纳的陨落，妖族陡然进入衰落状态。面对各方势力的迫害，幸存的妖王们被迫向龙族求助。

一番权衡之后，乔特鲁德决定以仅存的妖族公主贝勒里恩与他的继承人桑法尔联姻为条件，承诺为妖族提供一定程度的庇护，保证妖族的延续。

乔特鲁德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道德上，获得龙族支持的妖族可以保留残存的文明火种，不至于陷入绝境；政治上，龙族可以通过和妖族最后皇族的联姻来牵制妖族，防止后者再次走上邪路；最后一点，这场联姻交给桑法尔全权负责，视作他成为龙王和精灵王前的最后一场试炼——乔特鲁德已经定下了退位时间，准备婚礼结束后就给桑法尔进行纯化属性的仪式，将龙王和龙系精灵王的双重王位传承给他。

他已经在龙族之王的位置上待得太久，是时候退休了。

乔特鲁德对桑法尔隐瞒了仪式和传承的消息，认为这会是给继承人的一个惊喜。在他看来，“迎娶妖族公主以达成盟约”一事，与其说是一场试炼，更接近于一件给桑法尔的封王礼物——此前他早已听闻贝勒里恩公主的美貌与贤良，尚存些许力量且百废待兴的妖族也是绝佳的课程素材，治理妖族的过程能够锻炼桑法尔的能力；而在促成龙-妖联姻一事中，作为主角的桑法尔也能因此而稳固他在龙族的地位。

但桑法尔做出了乔特鲁德预料之外的激进举动：他在婚宴上预设了埋伏，利用送嫁妖族们表示诚意解除武装的机会，对他们发起了围剿。

前来赴宴的妖族全部惨死于桑法尔的阴谋之下——其中甚至包括几位妖王——新娘贝勒里恩则被他囚禁。

得知这一惨剧的乔特鲁德强烈震动，他废黜了桑法尔的继承人之位，认为应当重新考虑龙王与精灵王之位的传承。

被废黜后，桑法尔才得知一切：龙族的两个王位曾经距离他那么近，结果却是失之交臂。

他无法忍受这样的结局，与乔特鲁德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我不明白，乔特鲁德陛下！为什么要庇佑妖族，让一个该死的族群得以延续？”黑发黑肤的龙族青年声音高昂，背后支离破碎的金红色晶片羽翼以一个极高的频率闪烁，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桑法尔难以理解，乔特鲁德为何激烈反对他的所作所为。妖族曾经对宇宙进行了漫长的恐怖统治，这个种族何其危险，不可控制！妖族最初走上巅峰就是因为二代妖皇米若德杀害曾经帮助他们的二代光王唐纳德，掠夺了诸光联邦的底蕴来发展自身——曾生活在诸光联邦的桑法尔依然记得那背信弃义的镜之妖皇，依然记得妖族吞并诸光联邦期间，自己与其他平民经历的惨剧。

“我出生在诸光联邦……我仍然记得该死的米若德，和对他交付信任却被害死的唐纳德殿下，还有后来发生的所有噩梦……妖族不可信任！这样一个危险的种族，不趁着最好的机会把他们全部碾碎，难道要等他们休息好了吞掉龙族吗？”

面对情绪激动的桑法尔，乔特鲁德皱起了眉。

“妖族已经衰弱至此，我们没有必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乔特鲁德声音平缓地说，“一个种族，不应该因为一时的过失走向毁灭。桑法尔，仇恨扰乱了你的心，这是不正确的。”

乔特鲁德认为，对已经四面楚歌的妖族来说，赶尽杀绝和落井下石都是没有必要的。桑法尔囚禁并利用贝勒里恩来牵制妖族的残余兵力，则是在道德上更加过分的行为。龙族之王需要了解政治，需要目光长远，需要在必要的时刻足够冷酷——但在这个时代，已经从原本的统治者属性开始符号化的“精灵王”，需要保持道德底线。

他完全可以理解桑法尔对妖族的厌恶——但从龙族之王的角度来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因为个人情感而破坏盟约，能做出如此之举的桑法尔难当大任。

“我可以理解你对妖族的厌恶……但这样的你，不适合成为龙族的统治者，更不适合成为精灵王。”

“哈——？！就——只、是、这、样？！”

桑法尔不接受这种荒谬的理由。

乔特鲁德没有说真话，他只是在欺骗他——桑法尔对自己说。

——他只是想找个由头让他下去，对待妖族手段酷烈根本不是关键！他只是不想让一个双属性的精灵继承龙王之位——没错，这不是他们一直在干的事吗？盯着他天生的双属性不放，对他的努力和功绩不理不睬！

两个观念不合的人无法说服对方。这场争辩的结局是桑法尔暴怒而落魄地回到他的城堡。

失去继承人之位、在龙族中沦为末流，桑法尔因此迁怒贝勒里恩，在囚禁过程中长期对她暴力相向，并数次对她实施强暴。

漫长的囚禁生涯中，贝勒里恩为桑法尔产下一子，即后来的末代妖皇兰蒂斯。

在此期间，介于龙族握有前妖皇的唯一血脉，妖族并未轻举妄动，但要求释放公主、交出桑法尔的呼声愈演愈烈。彼时妖族的体量决不足以和龙族打持久战，但若他们以“为了拯救米若德大人心爱的小女儿、我们爱戴的贝莉公主”的名义孤注一掷，龙族也必然元气大伤。

桑法尔戛然而止的冲动之举引发了难以掌控的局面：数位妖王在为公主送嫁时被杀害，公主也遭到囚禁，这无疑是对龙-妖盟约的践踏。乔特鲁德清晰地感受到，如今单纯地释放贝勒里恩已经不足以平息妖族的愤怒——而就此交出桑法尔、让他去面对妖族的怒火并大概率因此而惨死，也非他所愿。

综合考量后，乔特鲁德只能先暂时将贝勒里恩握在手中，维持住这脆弱的平衡。

或许在深层考量中，他还对桑法尔有所期望：对这个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出色年轻人，乔特鲁德依然希望他能恢复理智，不要再继续堕落消沉下去。

但对桑法尔来说，他为之奋斗多年的事物已经崩溃——命运再次将他狠狠击垮，证明即便是他最崇敬爱戴的乔特鲁德大人也无法跨过对属性的歧视而正视他，证明他曾深信的“双属性的私生子也能得到他人的认可和尊崇”是无稽之谈。

桑法尔日渐颓废，在酗酒和对贝勒里恩的虐待中度过余生。

 

多年后的某一日，接到桑法尔死讯的乔特鲁德赶到城堡。

他曾经看好的继承人死在自己的卧室内，满面惊恐，七窍流血，腹部则高高鼓起如足月的孕妇。堡垒内的医生剖开他的肚皮，却从肠道中捧出一团婴孩状血肉，其上呈现出数张模糊的面孔，与婚礼上惨死的妖族们隐约相似。

检查城堡的士兵们回报，被囚禁的妖族公主贝勒里恩与她的儿子兰蒂斯不知去向。

调查一筹莫展之际，此前因接到龙族增援请求而来到桑法尔堡垒的地王莱茵哈特找上了乔特鲁德。

“是我帮助贝勒里恩逃走的。”大地之祖坦诚地说，“但我并不知道桑法尔是因何而死。”

乔特鲁德看向少年模样的精灵王。过去他们称不上有多熟悉，见面大都只是例行的列王会议；而在初代邪灵王塞万提斯失踪后，莱茵哈特因《列王之约》与二代妖皇米若德闹翻，愤而出走，甚至不再例行返回王者圣域，直到精灵王们以对抗妖族之名重聚；但即使如此，他们上一次单独交流也是很遥远的事了。

“我记得，你是塞万提斯的养子。”乔特鲁德缓慢地眨了眨眼，他还记得最初在王者圣域见到莱茵哈特时的场景，阴郁的黑金龙雀同耀阳般的骑士并肩，稚嫩的大地君主立在她身侧，气息敦实厚重……一切都宛如昨日。

“——但我以为，与米若德闹翻之后，你就与妖族皇室断绝关系了。”

“……确实如此。”莱茵哈特沉默片刻，“贝莉——贝勒里恩并不知道我……我只是无法忍受一个女孩长久地受到这样的折磨，这超出了战争的底线。”

“除此之外呢？”乔特鲁德问。

“……她有一点像我母亲。如果可以、不，本来的话……她该是我妹妹的。”大男孩低下头，手掌慢慢攥成拳头。

……贝勒里恩像塞万提斯？乔特鲁德感到困惑。

他回忆遥远的过去，最初的妖皇冷酷且高效，她的长枪在血肉战场上因疯狂而猩红，开出暴虐的花；最后的妖族公主柔弱而美丽，温顺善良，像午夜温室中安静盛开的百合花……她们在乔特鲁德的脑海中天差地别，除却出身外无可重合之物。

但米若德也说过同样的话——彼时妖族尚未走上堕落之路，新任妖皇正为族群的日夜操劳，商谈完合作事务的乔特鲁德与米若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后者抱起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儿，笑着对乔特鲁德说，这孩子像塞万提斯。

龙王至今也不知道那个女孩身上到底有哪里像那头早已死去的龙雀，只是觉得有些可怜。

曾经历过黄金时代的人们好像都疯了，在无辜的稚鸟身上寻找旧王的影子。

乔特鲁德最终将桑法尔的死因裁定为亡灵的复仇，并停止了针对贝勒里恩的搜捕。

他对这位妖族公主怀有一丝愧疚——他未能分清桑法尔的本性，以至于无辜的少女遭受多年的苦难。

……

贝勒里恩带着妖族仅存的几位妖王和部分兵力建立起了新的城邦。她被奉为新的邪灵系精灵王，妖皇贝勒里恩。之后贝勒里恩作为新的邪灵王加入王者圣域，精灵王们怀着微妙的心情接纳了她。他们听说过她与桑法尔的血腥婚礼，也听说过她重建妖族时果决激烈的手段，并一直认为她所做的这一切尚且称得上是正义之举——然而其手段之残酷显然超过了必要的限度。

……

而在桑法尔死亡后，乔特鲁德注目于一位龙族新秀：海雾·希斯默克。

在日常的训练和实践中，海雾表现出了出众的才能，他出色的谋略和冷静理智的性格也使乔特鲁德颇为欣赏。这让他一度认为，桑法尔的阴影已经消退，海雾将有能力担起龙王与精灵王的大任。

他将海雾立为新的继承人，并安排他入住桑法尔曾经的堡垒。

……

二代邪灵王贝勒里恩背叛了精灵王。她挑起战争，并声称要扳倒现有的一切重建新的秩序。这场战争后来被命名为光暗之战。

“乔特鲁德，我们这次的敌人是谁？”红发的远古王抓紧了长戟，向年长者问询。接到王者圣域的精灵王召集令，这位前角斗士匆匆赶来，身上还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湿润气息。

乔特鲁德张了张嘴，那个名字鱼刺般哽在喉头，吐出时却轻的像一声叹息：

“……贝勒里恩。”

“什……”列奥尼达愕然，兵器险些脱手。

“不可能吧……”年轻的精灵王喃喃自语，回想起那个满圣域寻找孩子的焦急母亲。

“贝勒里恩……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

贝勒里恩做出了乔特鲁德都意想不到的事。

她杀死了三代光王海因里希。

那是个英俊勇敢的青年，曾背负人民的祈愿与三代妖皇阿蒙特纳一战，在贝勒里恩来到王者圣域时也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海因里希的学生斯嘉丽会带着贝勒里恩的儿子兰蒂斯满圣域疯跑，光王与邪灵王在种满灯泡花的窗台边悄声谈话……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斯嘉丽更是一边乱蹦一边喊贝勒里恩师母，被面皮薄的海因里希满圣域追打。

现在，那个曾经活泼的小姑娘跪在满是斑驳血迹的坑洼地板上，哭得撕心裂肺。

海因里希没有留下遗骸——他的遗体化光消散，在哭泣的斯嘉丽头顶凝结成明亮的光冕。她成为了新的光系精灵王。

贝勒里恩已然离去。目睹光王陨落却未能拦下凶手的列奥尼达呆呆地立在原地，剑戟脱手，砸在地上迸出火花。

他知道，这场战争已经无法停止了。

……

光暗之战中期，海雾·希斯默克身上发生异变。出现在他身上的邪灵气息唤起了乔特鲁德对桑法尔的回忆。“乔特鲁德继承人”的位置仿佛一个诅咒，让桑法尔偏离轨道，而他再次指定的继承人海雾身上也出现异变。在海雾失控后，乔特鲁德将他逐出龙族流放。

许多年后，这个孩子以“天邪龙王”之名威慑四方。

在继承人问题上，乔特鲁德遭遇了桑法尔以来的二度打击。他开始对龙系精灵王的传承失去期待。

……

王者圣域对贝勒里恩发起围剿，后者为斯嘉丽所杀。

光暗之战并未因始作俑者的死而停止——尽管在一开始，这是由妖族挑起的战争，但伴随时间发展，越来越多的势力加入其中，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妖皇之死已然无法作为战争的终结，精灵王们不得不继续奋战。

……

战事逐渐平息时，乔特鲁德将王位托付给大臣，离开龙族，与精灵王同伴们告别，独自在宇宙中旅行。

“什么时候你找到继承人了，带我去你的领地看看呗。”列奥尼达笑着说。

“祝旅程愉快！”他挥挥手，在远去的乔特鲁德眼中逐渐变成一个黑点。

……

乔特鲁德在宇宙中流浪了很久。

他漫游过旧时代的战场遗迹，见到坍缩的星宿吞噬朽烂治理的文明造物，巨兽的遗骸盘绕燃烧的恒星，等待千百万年的融化直到被高温彻底抹去曾经存在的痕迹……他循着记忆中扭曲螺旋的星图前进，跨越因无人修缮而频道损坏的星界之门，在高空凝望钢铁城池间茹毛饮血的兽群……列王的时代逝去已久，曾噪杂无比的星间如今死寂一片。

乔特鲁德久违地露出迷茫的神色，仿佛他仍是当年趴在哈姆雷特脊背上的幼龙。

龙族曾无比向往外界生灵缔造的辉煌国度与文明愿景……但如今那些曾经辉煌的星球上，大都只剩下刚刚起步的野兽聚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乔特鲁德站在细嫩的草叶间，一只金白相间的皮皮蹦过来，快乐地用长耳朵拍了拍他的小腿。

乔特鲁德未能想清问题的答案。

他与可爱但原始的小精灵们告别，继续在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

对龙纹徽章的感知将乔特鲁德牵引至一座宫殿。离群多年的龙王在那里救下一头银红相间的青年巨龙，将他带到万龙之渊中进行治疗。他的姿态让乔特鲁德联想起最近听闻的消息：龙族中有一位与他父亲同名的王子，正声名鹊起。

“这位……难道就是龙族的王子吗？”乔特鲁德向半身机械装甲的苍老龙族询问。

“是的，感谢你救了我们！”半身机械装甲的龙族——塔西亚激动地说，“你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知道要如何回报你才好！”

“不必如此感谢，我亲爱的朋友们。”乔特鲁德抬手，示意对方不必过于激动，“我是乔特鲁德，如果不是这位王子身上有龙纹徽章，恐怕我是不会现身的。”

“这枚徽章，只有最优秀的龙族精灵才会获得，而我早就听说过，这段时间里，龙族出了一位非常出色的王子，叫哈莫雷特。”乔特鲁德垂下眼，用带着手套的手指摩挲徽章的表面。

“啊！难道您就是……”塔克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向前迈了几步，弯下腰来，向乔特鲁德行礼，语气庄严郑重：

“请允许我代表整个龙族，表达对您的最近和想念，伟大的龙族精灵王！”

乔特鲁德没有看向这位激动的龙族臣子。他将目光转向昏迷在地的哈莫雷特，停滞了几秒钟，然后动了动嘴唇：

“也许，是到了力量该交接的时候了。”

年轻的龙族们用激动混杂着迷惑的目光望向这位传说中的龙族之王。他们是龙族老臣。他们过于年轻。他们对传说中乔特鲁德支配龙群的时代一无所知。他们对龙族精灵王的苦难传承一无所知。

以阳炎为称的桑法尔颓丧而绝望地死在自己鲜血的泥沼中，半生荣光烧作一捧灰烬；以海雾为名的希斯默克因龙族遗祸而被自己信赖崇敬的君主驱逐，化名天邪投身宇宙的黑暗……乔特鲁德曾一度对精灵王的传承灰心，但他如今还留有那么一丝希望，觉得这个与父亲同名的年轻龙王子还值得他抱有期待。

“你们让开一下。”乔特鲁德对挡在他与昏迷的哈莫雷特之间的巨龙们说，“这里是万龙之渊……不会有任何精灵，敢擅自踏入这里。”

乔特鲁德尾音落下的同时，术法的金焰升腾，龙王子从闪耀的六芒星图中醒来。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我们龙族的魔法？”银红相间的巨龙高大挺拔，眼神明亮而锐利，在瞥见乔特鲁德的第一瞬间露出警觉的神色。

这很好。乔特鲁德想。

“王子殿下！他就是乔特鲁德！”塔西亚代替乔特鲁德向哈莫雷特解释，“我想你应该听到过，这个传奇的名字！”

“是……是！是我们龙族的精灵王？！”哈莫雷特吃了一惊，他身后蓝紫色的能量翼片快速地明灭，显露出主人不平静的内心。

龙王子摆了一下长尾，转向乔特鲁德，真诚地说：“虽然这次我离开，摩多并没有特意告诉我来找的是你，但是他曾无意中提到过你的名字。伟大的王，感谢你救了我们！”

乔特鲁德微微颔首：“现在我必须说明，王子殿下，我需要帮助你激活身上的潜在力量，那是极为庞大——”

“不行！我必须返回六界神王殿，我要帮助我的朋友！”哈姆雷特打断了他的话，情绪激动。

“……现在不是时候。你们都不是百鬼夜王的对手，不要着急，我会告诉你，该如何击败他。”乔特鲁德平静地说，

 

乔特鲁德将四头龙牵引到万龙之渊底部。一弯不算宽的溪流贯穿龙渊的幽谷，龙族之王悬浮在湛蓝的溪水上方，白金与黑铁的龙魂在空中游曳。

“我并没有骗你，就凭万龙之渊自身所蕴含的力量，塔西亚和塞维尔就可以开启完全体。对于龙族来说，吸收这种力量非常简单。”

“可是我……我好痛苦，我根本无法驾驭这种力量！”哈莫雷特在宛如实质的能量包裹中发出窒息般的嘶声。

“你根本就不专注！你还在想着如何回到神殿去保护你的朋友。”乔特鲁德皱着眉斥责他。这样的孩子真的应该成为王吗？他忧心忡忡地想，旋即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已经与当年完全不一样了。

时代变化了，选王的标准自然也发生了变化。

乔特鲁德深吸一口气：“友情固然重要，誓言当然要遵守！可就凭你现在的力量，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那我到底要怎么做？”

“忘掉一切！”乔特鲁德高声叫道，“现在，全宇宙只有我和你。”

“然后，来攻击我！”

哈莫雷特向乔特鲁德挥拳。

龙王子拙劣的进攻被龙王轻易地化解，能量的余波将哈莫雷特掀飞出去，漂亮的鳞片在泥地上打了个滚，沾染了尘埃。

“站起来！”乔特鲁德看着哈莫雷特从地上爬起来，发出风箱似的恐怖喘息声，眉头拧紧，“你还是，不能全身心地投入进来。”

“我必须牵挂我的朋友。”哈莫雷特神色坚定，“有没有快一点的方法？”

“……有。”乔特鲁德闭了闭眼，想起死去的阳炎与被流放的海雾，“但是……从来没有任何龙族精灵尝试过。”

“是什么？”

“鼓起全部的决心和勇气，吸收这里所蕴含的力量。”乔特鲁德淡淡地说，“但如果失败……你看到这里的龙骨了吗？”

“我明白了。”

 

哈莫雷特活下来了，但乔特鲁德不能肯定他吸收能量的行为是否成功。

龙王子身上的能量波动极不稳定，忽高忽低……乔特鲁德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封王成功。他参加过初代神秘系精灵王密斯特将王位传给二代秘王伏恩的仪式，但并没有对精灵王的传承进行详细研究……他倒是曾经为桑法尔准备过传承仪式，但那时是依靠龙族的力量，用许多宝物和术法布置了传承现场……现在乔特鲁德可拿不出那么多东西来做仪式布置。

缺了仪式就一定没办法进行精灵王传承吗？乔特鲁德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他曾经进行过精灵王传承的同僚们不止一人，其中更有初代火王黎那种丢下精灵王冠冕就跑任由众人争夺的奇行种——所以精灵王传承完全可以一切从简，只是乔特鲁德自己不太会搞而已……

……算了，反正还有时间，不必焦急。乔特鲁德想。

 

乔特鲁德带着哈莫雷特返回六界神王殿，以完成后者的诺言。

乔特鲁德的担忧很快得到了解决：在与百鬼夜王的战斗中，哈莫雷特的冠冕由虚转实，稳定在了新任龙系精灵王的姿态上。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们决定为哈莫雷特举办封王大典。

“哈莫，你马上就要迎来最重要的时刻了。”在仪式举行前，乔特鲁德温和地对哈莫雷特说。

“您当年也是这样成为龙族精灵王的吗？”银红相间的巨龙忍不住甩动尾巴，好奇的竖瞳中倒映出龙王年轻俊美的脸。

“并没有，那个时候龙族四面受敌，我一直在努力抵抗各种侵略者……现在想起来，我还真的有点羡慕你。”乔特鲁德思忖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告诉哈莫雷特，初代精灵王们大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封王的这一事实。

只是他额头的符文烙印是在击败克劳狄斯后形成的，之后各种侵略者进攻龙族……但乔特鲁德并不想对面前这个年轻人提起克劳狄斯。

……海雾被流放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幽禁叔叔的高塔了。

“龙族的精灵永远不会忘记您。”哈莫雷特并不知道这位长辈一瞬间想了很多事，只是隐约感觉到对方语句里的一点落寞，急忙安慰乔特鲁德。

哈莫雷特尝试转移话题：“至于龙纹徽章……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是的。”乔特鲁德点点头，“直到有一天，再有一个龙族精灵能够和它产生共鸣。”

龙王子认真地点点头。

乔特鲁德看着他。场面一时缄默。

“唉，”乔特鲁德忽然叹了口气。“等你的封王大典结束，我想去更遥远的地方转转，你应该会很长时间见不到我了。对了，替我问候一下摩多。”

“好。”

……

冥域之战。魔灵王利用逝者巨樽将地王莱茵哈特混沌化，之后从冥域逃走。

乔特鲁德、列奥尼达与海瑟薇三位精灵王在空间站接到消息，决定分头行动，乔特鲁德与列奥尼达前去追杀魔灵王，海瑟薇前去寻找混沌地王。

“没想到魔灵王还是突破重围逃走了，那个拥有冥域之魂的精灵，依然没能成功阻止他们……”乔特鲁德双手交叉在身前，神色凝重。

“或许是莱茵哈特的原因……”海瑟薇摇了摇头，“他被魔灵王控制，一定给冥域的精灵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或许是实力的问题吧。”列奥尼达将长戟拄在地上，金属摩擦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想要对付魔灵王那一伙人，光靠一腔热血远远不够，还是要有点能和他抗衡的本事。不过逝者巨樽威力巨大，这样下来，魔灵王差不多能在宇宙中肆无忌惮一把了。”

长于征战的远古王做出结论：“我们还是尽快去找到魔灵王吧。”

“魔灵王，是彻彻底底的丧心病狂。”乔特鲁德说，“泰坦星域一旦被侵占，这场危机很快就会蔓延到整个宇宙。”

他停顿了一下，随后发问：“冥域那边现在如何？”

“据我所知，冥域之魂已经清楚了留在冥域内的魔誓者，现在冥域已经构建起了自己的屏障，正在积极重建。”列奥尼达回答道。看他眉眼间的神色，对冥域的反应十分赞赏。

“这么说，你们还是决定去寻找魔灵王？”海瑟薇挑了挑眉，“为什么不先去寻找莱茵哈特，集结大家的力量一起行动？”

“魔灵王还没有完全获得逝者巨樽的力量，”乔特鲁德沉声说，“现在的机会不能放过！”

“没错！”列奥尼达高声应和，他举起长戟，身旁的白龙昂起身躯，发出兴奋的嘶吼，“这样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我们一定要相信莱茵哈特。”可能是为了安抚海瑟薇，他又立刻补充了一句。

“……”海瑟薇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长烟杆在身下星核凹凸的表面上磕了磕，声调渐冷，“或许我可以相信莱茵哈特，但我不一定能相信你们。”

“正如你们所说，现在魔灵王的力量……”她的话讲到一半就被乔特鲁德打断：“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们圣光联军已经一退再退了。”

“现在就出发吧！”

在被阴冥魂姬赠予魂珠做保险后，乔特鲁德与列奥尼达动身前往永恒星。他们抵达时，永恒之树的能量已经被魔灵王抽走，史莱姆国王被逝者巨樽的力量污染，坠入疯狂，正在疯狂攻击自己的子民。

为求速战速决，乔特鲁德与列奥尼达利用魂珠的力量进行合体，成为远古·龙系精灵王乔列尼德，击败史莱姆暴君后离去，与海瑟薇会合，讨伐魔灵王。

……

魔灵王于创世神殿陨落。精灵王们的忙碌暂时告一段落。

“终于结束了。”列奥尼达长长地出了口气，将兵器丢开，靠在白龙小憨身上抻了个懒腰。

这时候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终于找到偷懒机会的大男孩，而不是宇宙间声名显赫的精灵王。

乔特鲁德站在一旁，看着小憨低下头，高兴地舔了列奥尼达满脸口水；黑铁与白金在空中游曳，静静地注视红发的精灵王与他的伙伴打闹。

“……还记得吗，列奥？”乔特鲁德忽然说，“我答应过你，找到继承人之后，要带你去我的领地看看。”

“现在，你有时间吗？”

列奥尼达停下和精灵伙伴打闹的举动。他转过身来，盯着龙王仍旧年轻的面孔，快活地笑了起来：“当然，乔特鲁德，我当然有时间——我可期待这一天了！我们走吧！”

乔特鲁德将列奥尼达带回自己的领地——严格来说，龙族聚居的星域都是他的领地，但乔特鲁德带列奥尼达去的，是他最初生活的地方，也就是他刚刚击败克劳狄斯、真正意义上成为龙族之王时的居住地。

这里早已不是龙族的文明中心，但依然有龙群选择停留于此，繁衍生息。

乔特鲁德将列奥尼达带到这里，然后短暂地离开了一下——他也太久没有回来过了，要招待列奥尼达这样的客人，需要稍微准备一下。

列奥尼达并不介意乔特鲁德的失陪。他此前虽然与龙族有过接触，但并未像这样进入过龙群的聚居地，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他带着小憨到处乱跑，逛得很是开心。

列奥尼达对龙族自身的语言还算了解，对龙族专属的文字就有些抓瞎——特别是当这处居住地的龙们依然习惯沿用古语的时候。

初来乍到，路径不熟，文字不通……不知不觉间，列奥尼达走到了没什么行人的空荡地方。

他在荒野中找到一座孤零零的塔。

这座塔似乎废弃很久了。它所在的废墟建筑群跟列奥尼达之前见过的地方格格不入，满是荒凉的气息。

高塔的大门敞开，好像在邀请谁走进去。

列奥尼达走了进去。

不知道绕过几道螺旋的长梯，不知道跨越几扇描摹着星辰的门扉，列奥尼达站在阶梯的终点，打开了通往塔顶的大门。

他在那里见到一头化作人形的白龙。塔顶的空间很小，脖颈上又挂着铁锁，白龙无法变成龙型。他只是拖着长长的铁链，趴在窗台边静静沉睡。小小的窗户里，露出一片小小的星空。

不知名的囚徒穿着简单的白衣，衣襟随意地敞着，列奥尼达的视线能一直深入到他肌肉凸显的小腹，深色皮肤在白衫映衬下透露出的野性甚至有几分魅惑。长而卷的白发从漆黑的双角两侧落下，列奥尼达望向他手臂与长发间露出的小半张脸，微动的睫毛像一只落在黑土地上的蝶。

荒野。列奥尼达的大脑里无端地浮现出这个词来。

这个高塔中的囚徒，沉睡中的囚徒……他的一切都让列奥尼达想起荒野。想起一种被流放已久的美。

列奥尼达心头无端地浮现出一种悲悯：注视着沉睡的囚徒，他回想起纷争之城的斗兽场，翱翔天际的巨龙被折断双翼，囚于高塔……囚徒看起来仍然充满野性，以至于冲淡了囚笼的狭隘感。

但一想到，这样的龙始终被缚于笼中，悲哀更甚。

 

乔特鲁德在靠近高塔的废墟边找到列奥尼达。年轻的精灵王向年长者谈起他这一路的所见所闻，聚居的龙群、过去未曾见识的街道……以及高塔上，一场古老的邂逅。

列奥尼达试图对乔特鲁德描述这场邂逅。

“他就像……”年轻的精灵王思忖再三，最终还是从唇齿间吐出那个单词，“荒野。”

乔特鲁德马上意识到他指的是谁。除了克劳狄斯，如今的龙族哪里还有荒野呢？

他颔首，在列奥尼达不明所以的目光里轻轻叹息：

“更早以前，人们用血和锈来赞颂他的美丽。”

——准确来说，是在他被乔特鲁德击败、沦为囚徒之前。

尽管在列奥尼达的描述中，高塔上的克劳狄斯并未醒来，但乔特鲁德还是决定，晚上要去一趟高塔。

他在夜幕始降的黄昏余韵中登上阶梯，跨过门扉，走入一场久违的梦境。

乔特鲁德到来时，年长于他的囚徒正醒着，仍然倚靠在那扇窗边。听到开门的轻响，他回过头来，望向乔特鲁德，脸上挂着轻浮而戏谑的笑。

龙王沉默地注视囚徒。

一阵静默。

克劳狄斯先笑出了声，打破了这段寂静。他摇晃着手腕上的铁链，让它发出叮当的碰撞声。他对乔特鲁德说，我见过你的小新娘了，和我猜的一样美丽。

“我想，除了我与列奥，今日没有他人来过这里。”乔特鲁德走近，站在懒散坐着的克劳狄斯面前，低头看他摆弄身上的锁链，“你在发什么疯？”

“今天来看我的，那个红头发的小美人，不是你的小新娘吗？”克劳狄斯随意地拢了拢头发，右手撑起脸颊，仰头看向乔特鲁德，“真叫人吃惊，我还以为我哥哥那个喜欢把自己捆在丝绸和绳子里的儿子，终于打算带着配偶和幼崽来探望长辈了！”

“他不是我的新娘。”乔特鲁德平静地说，“他是我的同伴——这一代的远古系精灵王，列奥尼达。”

“噢，是我老了对吗，小乔德，现在的人又创造新词来描述性*伴侣了？”

“不要胡搅蛮缠。”乔特鲁德低声说，莹绿光辉环绕的手卡住了克劳狄斯光裸的脖颈，“你做了什么？你想做什么？”

他在质问，却同时收紧掐着克劳狄斯脖颈的手，似乎根本没想要得到对方的回答。

“你打算这样继续多久？”在死亡边缘徘徊的囚徒看起来毫无惧意，他用不似窒息的轻快嗓音抛出令人困惑的古怪句子，像是在大锅边蒸煮惨绿色毒药的巫婆，“你准备什么时候结束这无聊的一切？在他们抛弃你的时候？”

乔特鲁德瞪着他。

克劳狄斯脸上还是挂着那种轻浮的笑：“小乔德呀，答应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能把你那漂亮的红头发小妻子和我关在一起吗？我看我俩还挺合得来哟……”

“他不是我的妻子。”乔特鲁德盯着囚徒的眼睛重复，“他是我的同伴——这一代的远古系精灵王，列奥尼达。”

但克劳狄斯只是笑。

乔特鲁德不喜欢他的笑。

 

这对叔侄漫长岁月后的重逢，结局仍旧是不欢而散。

迈出高塔时，乔特鲁德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克劳狄斯正歪头朝他笑，嘴里念着巫蛊般的词句：

“去做你想做的吧……我会看着，我们都会看着。”

窗外的白鸦困惑地看着龙之王在高塔顶自言自语，不明所以地抖抖羽毛。

……

秩序之战结束后的某一日，乔特鲁德感知到莱达宇宙的龙族呼救讯号，以乔列尼德的姿态，与列奥尼达一同前往异宇宙。列奥尼达在穿越过程中负伤，二人被迫解除乔列尼德的合体精灵王形态。在为列奥尼达治疗后，他们选择分头行动，寻找求救的龙族。

……

乔特鲁德抵达寒天之顶，撞见冰霜巨龙希尔克德被暮月之弦操控，与后者展开激战。

战斗中，乔特鲁德打断暮月之弦的一根琴弦。

乔特鲁德逼迫暮月之弦释放希尔克德，暮月之弦不敌，只能使用底牌将乔特鲁德冰封，抽取他的精神封入琴弦，随后赶往其他战场，支援月牙之刃。

支援途中，暮月之弦操纵乔特鲁德的精神能量（即未成形的堕魂·格特鲁德）阻击奇丽奈与奇米奈两姐妹。中途岚赶到，支援两姐妹，对抗以暮月之弦和月牙之刃为首的敌人。

战斗途中，格特鲁德从模糊的能量投影姿态转为实体，脱离暮月之弦控制，无差别攻击双方，场面混乱。

琴弦在自动演奏。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抽取生物精神注入琴弦，再拨动琴弦操纵精神傀儡，这是暮月之弦长久以来的作战方式，让她无数次完美地完成队长交付的任务……但今天，好像一切东西都在往不对劲的方向策马狂奔。

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无法停止正在自动演奏的琴弦——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从那头不太一样的古龙身上抽出来的精神能量虚影迅速凝成实体，姿态狂乱又充满侵略性，留着银白的短发，身后嶙峋狰狞的黑白龙骨在空中狂舞。

他漆黑的眼眶里，鲜红的瞳孔移动，将视线落在暮月之弦怀中的琴上。

琴弦上爆出一片细碎的光弧，烧焦了人偶的手臂。

格特鲁德咧开暴虐而快意的笑。

另一边，在路过的启灵元神帮助下，寒冰融化，乔特鲁德从中脱出，慢慢苏醒。尽管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脱离冰封的，乔特鲁德还是将这个疑问暂时放在一边，选择循着气息追击暮月之弦，以解救同族。

乔特鲁德抵达时，正好插入格特鲁德与岚的战场。

他在这场战斗中进化，将格特鲁德杀死。

正如暮月之弦所说，她能够操纵生物的精神力量，抽离对手的精神，再注入琴弦之中，为她所用。失去精神力量的对手只会剩下一个躯壳，无处承载的意识也会随时间慢慢消散。

她抽走了乔特鲁德的精神力量，以为他必死无疑：就算有人能把乔特鲁德从冰封中解救出来又怎样？没有精神能量的填充，那也只是个空壳罢了。

人偶聪慧且强大，但她对乔特鲁德缺乏了解——更准确地说，是全无认知。

每个精灵王都有各自的特殊之处，而作为初代龙系精灵王的乔特鲁德，直接与龙族本源相连。

这是精灵王的冠冕给予他的礼物——万龙的意志都与他相连，由他支配。

事实上，尽管乔特鲁德击败克劳狄斯，成为龙族唯一的王，但在当时，由于龙族双王派系斗争、人才缺失等种种因素，真正能在思想上理解并认可乔特鲁德的族人并不多，克劳狄斯的兽群思想仍然占据主流地位。

但在成为龙族精灵王之后，乔特鲁德与龙族本源相连、与万龙意志相融，一定程度上获得了聆听并掌控龙族意志的能力。代价是，在漫长的时间里，乔特鲁德的自我意志将缓慢地与龙族本源融合。

龙族本源来于群龙又高于群龙。暮月之弦抽走了乔特鲁德还未与本源融合的精神能量，但根本无力撼动群龙的意志——那是亿万年来龙群精神的集结，从远古时代第一头破壳而出的幼龙，到如今星海间游曳的巨龙，或死或生，或盛或衰，他们都将归于万龙的意志，龙的根源。

在暮月之弦用能量构筑起格特鲁德时，龙族本源填充了乔特鲁德的空壳——群龙的意志在他脑中苏醒。

精神改造肉体花了些许时间——镇世的龙王展开翡翠色的片翼，千万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同时响彻。

“乔特鲁德。”

“乔特鲁德……”

“乔特鲁德！”

表层人格在龙群的呼唤声中完成重构，狂风撩起龙王漆黑的大氅，他低头，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格特鲁德年轻的脸，隐约觉得他很像某个人——他所想起的那个人在龙王的脑海中发出肆无忌惮的狂笑，在高呼的龙群中格格不入——

“你真的还是乔特鲁德吗？”他听见克劳狄斯讥讽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当然是乔特鲁德。”龙王在平静地回答他。

他的神态平静而淡然，一如千百万年以来的模样。

镇世·乔特鲁德抬起手，莹绿的能量光辉流转。他骤然化作翡翠的流星，将格特鲁德打进冰湖之底。

龙王的打法迅猛，和乔特鲁德长着同一张脸却带着克劳狄斯影子的格特鲁德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极速展开的法阵控制住，从冰水中脱出，重新化为精神能量，与龙王融为一体。

暮月之弦的琴弦再度崩裂。

乔特鲁德击败暮月之弦，解放冰龙希尔克德。在为奇丽奈奇米奈姐妹疗伤后，乔特鲁德继续踏上寻找龙族的旅程。

……

莱达宇宙的事务告一段落后，乔特鲁德返回赛尔宇宙，直奔高塔。

那里只有一具靠在窗边的枯骨。

乔特鲁德，最后一个与你遥远过去有关的人也死了。

 

3、 信息不对称

*万龙意志

即龙族本源，群龙生前死后的精神归宿，龙族的群体潜意识。

不同于其他各系本源，万龙意志在精灵能量属性之外具备了“族群血脉”的性质，比起其他属性本源的高度抽象化且不可知的特性，万龙意志可以部分程度上的被理解。另一个具有相似特征，甚至更进一步的属性本源是火系的原初之火，祂甚至能以先辈的姿态与历代火系精灵王直接进行沟通——尽管这一情况并不常见。

（已有的四代火系精灵王中，初代黎封王及征战的缘由据说就直接来自原初之火的启示，而四代艾恩斯也曾于濒死重生之际，在精神之海中与原初之火的意志对话。）

在漫长的时间里，万龙意志对于龙族是一种缥缈的传说。那是神话中一切龙魂的归处，就如华夏文化中的地府。

它由虚转实的节点是乔特鲁德封王。在年轻的黑龙击败克劳狄斯的瞬间，龙族的本源认可了他，将无形的冠冕加诸在他身上——并加强了与他精神的联结。

理论上讲，一切龙族都概念性地与万龙意志相连——因为他们来自它，也终将归于它。但龙族的精灵王所获得的这种链接是不同的：对龙群们来说，尽管概念相连，但本源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可以被意识到的影响，就像活人不会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地府；而对龙系精灵王来说，那些归于意识深海的龙族精神，在他耳边永不停息地嘶吼咆哮——他因此倾听万龙的意志，做万龙的王。

而它的负面影响则是，龙族精灵王的意识与万龙意志相连，并缓慢地融合，逐步失去孤立的“自我”。就好像一滴水落入一杯墨，结局只会是融入一片漆黑。

某种意义上来说，封王时，龙系精灵王这个个体就已经死了。

 

乔特鲁德对死看的很淡：他的前辈和同伴死后会进入本源，在他脑中重生；他死后则会在哈莫雷特的脑中重生……最终活下来的，将是无数大脑融合成的一个大脑，就像由无数瓷片拼接而成的瓷瓶。近似蜂群。

龙族的外部已经走入现代，但它们的内核依然是最原始也最高效的兽群。

某种意义上，哈莫雷特没有被真正承认为精灵王：乔特鲁德尚未死去，万龙意志不需要第二个联结者。

 

*关于双头巨神

他袭击龙族是初代普王摩沙尔克暗中安排的结果，用以测试龙族是否有结盟的价值。

除了他后来的妻子奈瑞施娅，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乔特鲁德也不知道。

 

*关于桑法尔

桑法尔的命运是时代的悲歌。

因身份地位及经历（包括经历塑造的性格）的不同，乔特鲁德与桑法尔在妖族的问题上持有截然不同的观点，且因为双方的性格问题，未能完全理解双方的意图及理由（甚至没能好好沟通），导致桑法尔做出血腥婚礼的惨剧，乔特鲁德失去了培养已久、十分看好的继承人。

在双方关于不同决策的对峙中，乔特鲁德未能发觉桑法尔面临的困境，而将桑法尔出于理性做出的选择简单归因于纯粹的迁怒与复仇；桑法尔同样忽视了乔特鲁德“怀柔”政策的合理性与道德性，单纯将他对自己的斥责归因于属性歧视和对他本人的厌弃，以致最终结局惨淡。

政治决策很难完全归类为正确或错误。以事件发生后的反应来看，桑法尔决策的“正确性”大概要低于乔特鲁德的选择。

 

某种程度上，桑法尔其实还没来得及长大。他的叛逆和自暴自弃都接近一个渴望得到父辈认可的青春期少年，但乔特鲁德并没有及时发觉这一点。——更准确地说，在桑法尔死后很多年，时至今日，乔特鲁德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本来该成为龙王的。

*关于克劳狄斯与乔特鲁德的对话

列奥尼达到来时，克劳狄斯其实已经死了。对话只发生在乔特鲁德脑内，他看到的克劳狄斯实质上只是幻觉，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以为就是在现实里和克劳狄斯对话。但事实上克劳狄斯已经死了——脑死亡——只等着身体腐朽，而乔特鲁德甚至可能要许多年后才会发觉这一点。

后来乔特鲁德去了莱达宇宙，高塔中克劳狄斯的身体逐渐朽坏风化，而新上任的哈莫雷特和辅佐他的青龙都不会知道还有过这段历史。

 

哈莫雷特幼时，龙族有过一段时间处于非常虚弱的状态。海盗在这个时期入侵，史密斯陷入疯狂，情况变得很糟。在那段时间里，克劳狄斯的意志回归了龙族本源。

 

4、 补充

*关于克劳狄斯

乔特鲁德对克劳狄斯的心态相当微妙。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这个叔叔，但这么多年来，也许只有克劳狄斯曾了解过他。

乔特鲁德最开始是要打败他，然后变成要证明给他看——乔特鲁德会到高塔上找叔叔说话，用一种半是倾诉半是炫耀的态度，试图向他证明“我是对的，我在把龙族带到更美好的未来”……最后，他们在漫长的时光里一起活成了古董。

他们没有彼此相爱过，但要说恨其实也没有多少——或者根本就没恨过。

只是“不喜欢”。

乔特鲁德和克劳狄斯不是一路人，却又微妙地殊途同归：不是爱人，不是同伴，甚至也不是宿敌。

不同于遵循文明道路的乔特鲁德，克劳狄斯享受血腥，享受暴力，享受他的兄长与侄子厌憎并急于舍弃的野兽兽性。

而在乔特鲁德的治下，荒野被钢铁熔铸，披戴丝绸与宝石的华妆……克劳狄斯因此成为龙族最后的蛮荒，最后最美的龙。

他死时，龙族的荒野之美就此断绝。

 

*关于乔特鲁德

乔特鲁德看待事物的角度往往是俯视的（双重意义）。

虽然精灵到后期普遍长寿而强大，体格也更为强韧，但龙族天生就有这种优势：高大的体型、较为优越的修炼环境、优秀的天赋……看待事物的视角也往往因此受到影响。

尽管后来乔特鲁德大都以身高适中的人形姿态与他人交往、到处游历，但他看待旁人时，依然很难脱出龙的视角。

从这个角度来说，摩沙尔克是嫉妒乔特鲁德的。他费劲心力爬上的高位、获得的力量，以及以此维系的生命，对乔特鲁德来说是与生俱来或触手可及的。

这种先天禀赋的差异也由此延伸出了文化上的差异，乔特鲁德和龙族一度保留了较为淳朴的观念——因为缺乏改变的必要。

但这种淳朴有时候也是致命的。

桑法尔、天邪龙王……许多人因此遭受劫难。

 

乔特鲁德很容易让别人为他交付真心：桑法尔把他当成灯塔和父亲，年幼的海雾（天邪龙王）将他视作引路人，列奥尼达也在几度的合作中与他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就连摩沙尔克这种伪君子对他的友谊里也有几分真情。

但桑法尔与天邪后来也因此与他决裂：他们想要的东西——他的认可、他的保护和信赖——乔特鲁德根本意识不到要给予。

与万龙意志相连，乔特鲁德成为一个怪物——被爱环绕却没有爱的怪物。

很多人都那样爱他，飞蛾扑火般地爱他，可他没有爱任何人的能力。

 

*关于龙族

在乔特鲁德领导、摩沙尔克协助下的文明改革之后，龙族文化构型与狼群的ABO阶级模式（指设定原型，非同人文化中的ABO性别）近似。

以伦理道德举例，在踏入文明阶段后，龙族的伦理道德观念开始向其他精灵文明趋近，并最终同化。这花了很长时间，因为龙族的寿命很长，文化转变的过程则会更加漫长。

在文化转变带来的龙族氛围变化中，严格来说，乔特鲁德本人是唯一的不和谐音——他活的实在是太久了。尽管龙族本身一直在发生变化，但乔特鲁德并非积极参与、感受龙族状态的活跃者，他更多是作为最高位的龙王把控方向——这意味着，在对很多尚未暴露出明显问题的事情上，他的看法与认知可能要落后于当时的龙族群体。

这种不和谐在乔特鲁德身上最明显的体现是对于人心的感知：在龙族文明与其他精灵文明趋同后，原本粗糙淳朴的野兽们逐渐习得外界精灵的细腻心思。起初龙们仅以拳头大小做崇敬与厌弃的评判标准，但在外界文明进入后，他们学会以出身和血统来追捧或嘲讽他人，以无关真实能力的无意义事物作评判标准……他们一并拥抱了文明的辉煌与恶行。但乔特鲁德依然保持着某种原始的淳朴，不在意也无法理解新的糟粕。

乔特鲁德不懂人心

桑法尔与后来更名天邪的海雾都是这种“淳朴”——或者说迟钝？——的受害者。前者所遭受的困境自始至终也没有被乔特鲁德理解，导致原本优秀的继承人郁郁而终；后者同样因此蒙冤：受到古神·优格托斯力量影响，却被乔特鲁德认为是出于个人意志走入歧途而流放。

 

龙族文明发展进程也走过形式主义的弯路。

（参考资产阶级兴起时，即使破产也要蔑视暴发户的贵族）

龙族高层喜欢玩性*虐——伤痕会使野兽兴奋。不同于人形精灵文化中通过道具和角色扮演来得到快*感的性*虐，龙族渴求的更多是一种源自古老时代的嗜血欲望和撕咬本能。在关系中处于弱势的一方会有被对方吃掉的欲望，性*爱也宛如搏杀。龙族上级阶层女性也以第四爱为乐。

 

蛮荒时代，龙族出生率低迷的原因之一是，很多龙在交配的过程中往往流血不止或者直接重伤，很少有胚胎能发育成型从肚子里活着出来。即便龙族的蛋壳远比其他动物的卵厚实坚韧，也难以抵挡母体寻欢过程中的狂野。

克劳狄斯认为这是适者生存，能爬出来的自然都是未来的强大龙种；哈姆雷特则倾向于提高出生率增大龙口基数。

龙族后来从外界学习了精元知识，出生率这才好了点。精元比正常怀孕在体内所需的时间短，缺少的时间可以通过体外培养来弥补。

哈姆雷特：求求母龙好好生小孩别老干架了

 

*关于龙族道路选择的得失

克劳狄斯死后，世上再没有纯粹的龙了。

那曾经强大美丽的生物，在精神层面灭绝。

这是文化融合的两面性：乔特鲁德选择了教化之路，他会得到文明、科技以及来自广泛精灵界的认可，但是整个龙族同时也在失去原本烙印在骨血中的，龙族的精魄。

 

克劳狄斯的信条是力与美——力量即美。

他强大，因而美丽……无与伦比的美丽——他是群龙中最美的那一头。

但是再也没有克劳狄斯了。

莱达宇宙中，因混沌之力与乔特鲁德灵魂而降生的堕魂·格特鲁德有那么一丝像他，但终究不是他。格特鲁德拥有克劳狄斯的野性，却没有他那样的脑子。

克劳狄斯是龙族最后的蛮荒。

再也没有那样的时代，再也没有那样的龙了。

 

克劳狄斯属于神话的时代。神话早早地落败了，却花了数亿年慢慢死去：高塔之上，终末的白龙……听起来多么像一个传说故事。

而在乔特鲁德的时代，神话消退了，龙族走向另一条更现实也更平淡的路：曾经的野性化作温文尔雅，狰狞的鳞甲被华服取代，撕扯血肉的獠牙退化得更适合咀嚼精米……这是更好的时代，还是更坏的时代？

乔特鲁德没有明确的答案。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接着走下去，用他的一辈子坚持走下去。就像白垒为躲避天灾而逃亡，却因臃肿而无法再前行。龙族已经变成了一个习惯于巢居的庞然大物。

听到海雾那想要去看看更远的未来的梦想时，他又是什么心情呢？

——哈莫雷特。

乔特鲁德。你是抱着什么心情来听这个名字的呢？

过往的影子飘落在他的后辈身上，海市蜃楼随水汽的蒸发而消散……这只是逝去时光的海洋。

乔特鲁德在前进，但他不知道究竟是在向上还是向下……列王死去，新神降生。

听起来历史是上升的螺旋，但一切又好似下滑的曲线。

太多事物在旧时代里蒙尘。列王如此，群龙亦然。

 

*关于初代普王摩沙尔克

除却上文提过的那些，乔特鲁德还跟摩沙尔克学过七弦琴。

在摩沙尔克死后，乔特鲁德帮忙庇护了怀有摩沙尔克遗腹子的奈瑞施娅。这个孩子出生后被命名为欧德奈瑞，长大后成为第二代普通系精灵王。

 

*黑铁与白金

虽然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实际结合方式，但就精元的能量供给情况来看，某种程度上，他们可以视作乔特鲁德与克劳狄斯共同的后裔。

白金刚出生的时候，眼睛还没睁开就被乔特鲁德带走了。

克劳狄斯并不在意子嗣——他曾与龙群媾和，拥有诸多后裔。其中超过半数因精元毁坏或自身的脆弱而夭折，余下的也都因弱小而被他吞食，白金与黑铁是他唯二成功长大的血脉。克劳狄斯遵循着古老野蛮的逻辑，既然他自己已经战败，成为乔特鲁德的战利品，那他的血脉自然也是乔特鲁德的战利品，是龙王的所有物，合该任他处置。

白金快满月时，乔特鲁德再度拜访高塔上的克劳狄斯。他把克劳狄斯摁在墙上侵犯，恍惚间觉得，身下任他摆布的叔叔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脆弱。

乔特鲁德说，如果你乖一点，过些年我会带你去见见那孩子。

克劳狄斯翻起眼皮，用闪烁的金绿色眼睛嘲笑他。

他根本不在乎。只要乔特鲁德不爽，他就足够愉快。

 

成年后的白金乖巧而认真，一点也不像克劳狄斯。他如乔特鲁德所期望的那样长成了优雅、踏实而听话的龙。乔特鲁德说不出是庆幸还是遗憾。成年的黑铁凶悍而强壮，宛如当年的克劳狄斯，性格上则更像是乔特鲁德的另一面：沉稳、可靠，偶尔显得古板。

他们都不像克劳狄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