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者》引之章

就好像混沌之初，沉浸在黑寂中，看不到，听不到，触碰不到，世界中空无一物。

“少——？”

“欸，小——？”

“醒——”

好像有什么声音传入了耳朵。音色苍老，音调低沉，朦朦胧胧，十分陌生。

“湛然！”

与先前不同，这洪亮的一声振聋发聩。身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用力的拖拽拉扯，在被剥离的一瞬间，是振颤灵魂的痛。恍惚之间，地动山摇，黑暗开始分崩离析，整个世界被照的透亮。

深海之中，少年看到他的身体正在渐渐下沉。于是摆动双臂，试图回到身体中去，但自己却纹丝不动——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看着渐渐消失在暗淡海洋深处的躯壳，他无能为力，只能叹了口气。气泡“咕噜”一声，向上飘去，它在水面破开的一瞬间，少年的身体像是被试探性地向上抽动了一下，然后便以极快的速度被拉回了水面。

他猛然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仰卧在一处略有隆起草地上，迎面是一个看起来风尘仆仆，戴兜帽穿披风持手杖旅者打扮的人，此人正弯着腰看着他。

“看来你已经清醒了，怎么样，身体已经适应了吧？” 旅人伸出他干枯粗糙的右手。

少年握住他的手站立起来，小腿还有一些发抖。

“谢，咳…“

嗓子里像是有东西堵着，他咳嗽两声，清了清。

“谢谢你。“

“初来乍到，小忙而已。“

旅人摘下兜帽，是一个皱纹遍布脸颊的老人，灰白的头发与胡须格外醒目。月光照耀下，他显得异常苍老。少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目视所及之处皆是较为平坦的草原。这些草约有小腿肚高，一眼看不到尽头。风吹过，它们如海浪接连不断的涌动着。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您又是谁？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少年拼命回想之前发生的事，却只能忆起他意识消散的感觉。

“这里是塞戈莱斯，意思就是草的海洋。能在这里醒来，生死就有了变数，你运气不错。“老者捋着他的胡子。

“老夫江湖人称八百急，你可称我为八爷。来，小伙子，这个给你，打开它，有何不懂之处就都明白了。如此一来，这趟任务便算完成，时间紧迫，任务在身，我们有缘再见。” 

“八爷，等……等。”

八爷没有理会，好像很赶时间。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外表花花绿绿的背囊塞给少年后便消散在风中。除了被踩踏过的草地，不留一丝痕迹。拿着这个看起来很老土，很丑的背囊，少年自言自语到：“好丑。”

说来也怪，这背囊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竟脱离手掌腾空飞了起来，逐渐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很帅气的三角形单肩包。

“这……只能说很合我心意了。”

少年伸出小拇指：“我在在哪里。 ”

伸出无名指：“我为什么在这里。”

伸出中指：“我是谁。”

伸出食指：“我将要去做什么。”

若能得到这四个问题的答案就再好不过。

少年伸手意图打开背包，不料这包竟然自己拉开了。

“我懂了，这包是用意念操控的。那么……我要拿出里面所有的东西。”

第一件物品出现在手上，是一支样式精美的钢笔。

“收回去。”

念头一出，这钢笔便在手中消失不见了。

“厉害。”

第二件物品出现在手上，一个用来指引方向用的罗盘。但是打开后里面只有一个指针，没有刻度。

最后是一本厚重的书。这本书没有书名，白色的外壳金色的边角。仔细观察，封皮上好像还有短短的几行字。但月光较暗，看不清楚。

“打开看看。”

少年随手翻开书本到任意一页，谁料到金光乍现，书竟挣脱了手，悬浮在他面前，书页从被打开的那一页开始以极快的速度翻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随后，书本自己合上，其封皮上的字段开始发出亮光。

“正好，现在可以看清了。”

少年拿住了书本：

“神给了每一有罪之人以工作，新的旅程就从现在开始。”

被阅读之后，字段上的余光开始顺着右手手指传入他的体内，只感到一股暖流途径手臂和胸腔注入心中，所有的疑问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先前那洪亮带有回响的声音所解答。 

“我现在在哪？”

“一个类地星球的南半球南端，草原。

“我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神需要你。”

“我是谁？”

“介于肉体和灵魂之间的个体。”

“我要去做什么？”

“见证世界，你看。“

少许暖流又从胸中流淌到少年的左臂，化成少量的光芒从左手手指回到书面上，凝聚成了书名：《见证者之章》

“见证者之章吗。”

这本书沉甸甸的，很厚实，在手里就像拿着块大砖头一样。

“敢问您是何方高人？” 少年对于脑海中这神秘的声音问到。

“高人？不，我是神的执行人。事务繁忙，所以接下来的介绍，我只说一次，你要听清楚。” 

“您请说。”

执行人洪亮的声音在脑内回响着，少年闭上眼睛，专注聆听。

“下面开始你的入职宣判。“

“110100001101号，其在先前世界的行为触犯了神之律法，审理终结，但结果仍有争议。为公平公正，现抽取复制他的灵魂，创造新身体，塑造你成为此世界的见证者，工时为10万年，以此作为材料决定他的最终归宿。” 

“同时由于见证者之特性，对于肉身剥夺味觉，嗅觉，对温度、疼痛、的感知能力，废除其呼吸、消化、生殖、泌尿、循以及大部分内分泌系统功能，生存和身体维护能量皆改由神直接赋能。对于灵魂，做淡化时间感知处理，保留学识，剥夺记忆，压抑大部分情感并赋予强制冷静能力。改造完毕后立刻入职。”

“也就是说，我不是“我”，而是一个复制品，被你们拿来做实验是么……而我的成绩，10万年的工作，受益者竟然不是我，而是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主身？”

强制冷静生效了。

“这非常不合理。我不接受，也不会去工作。”

强制冷静再一次生效了。

“不要这么激动，上面这些都不是重点，官话就说到这里，接下来，我们聊点别的。”

一个跃动的小光球在出现在少年身前。声音现在改由它输出了。

“这个光球是我力量的一部分，以实体形式短暂出现，有隐秘效果。相当于，嗯，加密通话。” 

“没有什么好说的，不如就将我在此地销毁。”

“哈哈哈哈……”

小光球震动起来。

“不错的灵魂，确实，一个全新而独立的生命，确实不应被如此对待。开门见山，你的诞生是我们千辛万苦争取到的结果。”

“你们？什么意思？”

“很久之前，神发现了这颗星球。它的轨道端正，参数优美，大小适中，就连外表也是一个标准的球体。神被震撼到了，浩瀚宇宙中竟然还有如此巧夺天工的星球。美中不足的是，它的主序星已然暗淡，星球本身也是一片荒芜。” 

“于是，他们向主序星添加燃料，激发其活力。用武器清理系内危险的小行星，创造安全的环境。并为这颗星球量身定做了两颗卫星，以增加其稳定性。绝佳的条件下，生命出现了。神不断引导着生命的进化，培养各自喜好的物种，致使其充满无限可能。它们有些生来善良，有些却极具攻击性。有些热衷于集体活动，有些却喜欢特立独行。” 

“在物种的进化与繁衍下，一些生命渐渐通过自己的智慧登上了食物链的顶端，当语言开始出现，文明就要诞生了。而文明的发展需要大量能量作为基础，因此，神向世界的中心伸出了两个“手指”，如此一来，文明后续的发展便有了保证，神们也安心将自己隐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观察者，期待着有一天能在宇宙中与自己各自的造物会面。”

“随着时代的变迁，文明发展的愈发强大。他们组成了国家，拥有了自己的文化和信仰。阴谋，博弈，纷争，合作，贸易，背叛。科技也在飞速发展，有些人甚至已经靠近了世界的真相。看到这些，越来越多的神却开始不满意了，他们想让孩子永远是孩子。于是，其中的有些开始暗自干预，不管少数神的反对，企图阻止文明的进步，让世界的发展停滞下来。” 

“久而久之，世界就变成了游戏场。通过甄别其他低级文明的特殊个体并通过不同的方式带入这个世界，勇者，罪犯，英雄，普通人，或是其他什么，都可以是对象。让他们做各种各样的奇怪的工作，融入世界的大体系。美其名曰为世界编织更多的可能。让世界横向发展。到现在，各种规则数不胜数。”

“不过，千年以来，坚持正义的少数派依然在不停寻找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破除壁垒的最好办法是由内而外，越是精密的机械就越容易因为细微的瑕疵故障。因此，我们介入了个体甄选，可惜，拥有这种潜质的人要么太过张扬，要么又非常隐忍……直到110100001101的出现，他拥有潜移默化改变世界的力量，能让其他神难以察觉，是不二人选。” 

“但是，强行改变这个个体的生活是不道德的，所以，我们创造了一场事故，也因此导致了你的出现，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做的很非常自私，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希望你能原谅我们，答应我们的请求。”

“我们会赐予你异常于一般见证者的能由你操纵的巨大能量并破除部分限制。如此一来，你就不用成为世界这老旧机器中一颗小小的齿轮，一个神与神之间争论的实验品，而是开启一个崭新的人生，体验正常人的生活，属于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我们希望你现在依然以一个见证者的身份完成工作，做最能发挥你灵魂天赋的事情，深入世界的规则，“亲手”见证这个世界的发展。当然，我们也会利用其他各种方法配合你的行动。当世界自己做主的那一天，你便可以做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看着那闪烁而悦动的光球，他叹了一口气。

“唉，你明知道，110100001101的正义感不会允许他拒绝这样的请求。我接受。” 

“感谢。那么就请收下这颗光球。” 

少年伸手抓住光球，将其慢慢压入胸口，这股轻柔的能量在体内四处游走，所到之处感觉舒适放松，就像打开了身上的层层枷锁。很快，光球被全部压入了体内。 而执行人不再说话，看样子应该是离开了。

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他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亲手见证这个世界吗，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