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朱一龙生贺24H)【朱一龙水仙】01行路难 巍雪 02无俗念 巍生 03望仙门 袍

追龙大陆北明历1988年三月初一日,天落雨,倾盆。
长街,一只脚踏进浑浊的积水,一人独行,拖着他的跛脚。
这是今年第一场雨。
他脚步一顿,抬首,任雨水打在面上,眼也不眨一下,似是听什么入了神。
近旁一座茶楼,唤作怡心,避雨的客官喝着茶嗑着瓜子尝着糕点。台高三尺,上坐一说书先生,用一把肉嗓,正同帘外哗哗雨声拼个高下。
“话说这三百万年前,也是这般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场雨下了九九八十一载,是不停不住,方有了如今的天瀑、地悬、月帝、碧冰四海。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想当初八界圣尊鏖战七天七夜,斗得是地暗天昏,日月无光,终致位面坍塌,非至道无力回天,只好任其日渐融合……如此这般又历经数万载,神、仙、妖、魔、人、鲛人、修罗、翼各界几近融为一方天地,彼此往来通商,跨族婚配者越来越多……”
不多时,风歇雨住,街道上行人渐多,已没了那男子的身影。
无鱼山,名不见经传,巍峨有余,风物不足,山上积雪成冰,终年不化,酷寒非等闲耐得。传说无鱼山曾是离天最近之地,后被魔尊一刀削去一半,至今还能隐约分辨得其被斜切而来的陡峭山势。翼族最后一位元尊曾在这方天地间裂羽而殒,他的光芒曾盖过无垠冰雪,令漫天星辰也黯然失色。
而如今,追龙大陆灵气稀薄,能自由翱翔的翼族再难得见。
在大都市区一眼望去,修者寥寥无几,先辈寿元尽,后辈无所修,曾经那些煊赫一时的神宗仙门,八成已绝传承,余下的也多是苟延残喘。好在当世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上天入地自可假于工具,普通人并不过分羡慕修者,修者也不必自视甚高。修真、各族正统血脉几近绝迹皆是常识,连幼儿园的小孩都知道,是以人们路见何等样妖魔鬼怪都不会太惊讶,但因为有八族共同签署的限灵令,在大都市区即使见到修者,普通人也分辨不出其有何特别之处。为数不多的强者都低调得很,甚少露面。八族融合至今,仍存龃龉,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大都能相处融洽,少有歧视。
只见那连绵无鱼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其顶端一片平整地似方似圆,直径不逾八尺,上有一座寺庙,只得四间,却只坐落于那块平地之上,如若空悬,四下无着。漫天风雪中,那寺庙不动如山,庙顶上竟是一片雪花也无。
一片白茫之中,南面墙头数截红粉花枝探出,孤寒天地间凭添一抹生机。
如墨衣摆拂过冰雪覆盖的台阶,男子握紧手中的刀,脚下便是最后一级,再往前只有陡峭难上的冰山,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找。
抬头望向山顶方向的男子有着此间冰雪一般的面容,发上眉间染雪,肩上新雪未化,旧的已冷透,本就无甚血色的唇愈发苍白。
他踏出左脚,稳稳地踩了上去,跟着挪动右脚,落足。当他抬起左脚时,倾斜的冰面上留下了一个脚掌大的坑。
长睫微动,有人缓缓睁眼,距离他上一次醒来,已经过了九年。山中无历日,时间于他,只是一段一段的刻度。有很久无人踏足无鱼山了,他如此想着,抬首望向天空某处,自语,“来得不凑巧。”
话音方落,那处天空黑云翻涌,闪电撕裂长空,雷声轰鸣震人心魂。原本被阻隔在外的风雪一下子凝聚,化作龙卷向那寺庙中间倾倒,不时方圆三百里内的风雪为之一空,雷电之下,天地澄明。
紧接着,第一道雷劫当空劈下,落入龙卷,风雪消弭了雷声,残暴的凶兽顿时化作了乖顺的宠物,于是第二道紧随而至。
山腰处的人听着震彻天地的雷鸣,并不动容,眼中的冷寂一如眉间来不及融化的雪,脚下一步比一步用的时间更久,但他没有停下,也不会停下。他要走的路,一旦开始,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停下。
天上劈下的雷电已是第五十五道,声势浩大,在那小小庙宇的中心,一股庞大的力量携风雪再次将之接收,雷电一融入其中就变得无声无息,仿佛将其引向了另一空间。
一波无形的力量荡开,寺庙之下整座山都在微颤。山腰处的人脚下一重,一只手撑在了冰面上,方才那股无形的力量如海浪般将他从头到脚冲刷而过,虽然柔和,却带着某种不容反抗的威压。
天空中出现了太阳,翻滚的乌云散开,其下的风雪龙卷却没有散去,而是不停地凝聚更多,甚至露出了山顶的真面。
山腰处的人抬头望去,小小一团红漆色的建筑仿佛被钉在山尖之上。他已觉不出拂面的风有多冷,衣衫尽透。

夕阳沉在山后,他手挂在冰上,双脚无落处,离山顶已不远,这一截山壁几近垂直。风雪之中,他只是坚壁上一个小小的黑点。
不知何时,那响彻天地的雷电止息了。夕阳也很快彻底沉落,他想,如果自己死在这里,会和这冰雪融为一体吧,成为山壁上一个很快就会被冰封的凸起。突然听到腰间发出一点裂帛之声,是什么崩断了,动作比大脑更先反应,他一探手,将坠落的刀抓住。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可此时,他只得一只手挂在壁上,摇摇欲坠。

在距此千里之遥的大都市区,如果一名修者达到了元婴境界,或者一名武者达到了武师境界,运行真气便能看见上空金光流转的限灵结界,它就像一个无边无际的罗网,将整个大都市区保护也禁锢起来,在其中即便是世间的顶尖强者,所能施展的力量也有限。
此结界系由当年人皇督造,汇集了各界最顶尖的结界师,倾尽皇室无数灵材,耗费二十四载才全部完成。那是当时能保护普通人的唯一方法,那年月的修者可不似如今平易近人,多的是目无下尘视人命如草芥者。
所有亲眼目睹过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天穹般浩瀚无边的结界流转着美轮美奂的璀璨光华,甚至有那如凤毛麟角般存在的天资卓绝者,于那玄奥至极的繁复纹路中顿悟,自此前途不可限量。
那结界如一只巨大的手掌,柔和而坚定地将整个生活区笼罩而下,顿时天地为之震动,大地持续震颤了一年有余方归于平静。自此,新的时代开始了。直到陆续扩建的半个世纪之后,生活区才被正式命名为追龙大陆大都市区,每年光是坐镇修复结界的投入就是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当然科技发展并非对此毫无帮助,将真气作为一种新能源用于科技也是当下热门的研究课题,并且已有运用于都市基础运行模块的试点先例。也许有一天,人们真的能实现维持结界运转的人力最小化。其中也不乏身为普通人的掌权者的野心,要用科技制衡衰落中的修真力量,甚至有一天取而代之,成为大陆的主宰。
即使大都市区已经占地无比广阔,随着人口的缓慢增长,有限的资源当如何合理分配,各族管理者共同参与的最高会议上,为了各族自身的利益相争,至今也没得出个确切的方案。理论上来说修真世界强者为尊,可惜的是顶尖强者多隐士,对庶务从不过问。尤其是血脉凋零的鲛人族、修罗族和翼族,在这样的会议上总是很难讨得好处,往往会碰一鼻子灰。

从未有过哪一位魔尊,像当今这位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在魔域星渡殿为其处理日常大小事务的摄政官,都未曾亲眼见过尊上的庐山真面。
如今八界融合已久,但每一族依然保有只属于己族的区域,并且都有默契地纷纷远离大都市区,这魔域便是其中之一,独属于魔族。魔域位于大陆西部,幅员辽阔,占地面积仅次于多人族聚居的大都市区。人族繁衍昌盛,多出走体修之路的武者,然此路需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之痛苦,少有登峰造极者,大多终其一生也成不了先天武师,撑过二三百年的寿元上限便只能饮恨而亡。
魔族是人族之外的第二大族,但真要论修者实力,魔族居首是当仁不让。
魔族行事率性而为,所谓邪魔歪道非魔族修士所独有,那本是人之本性。被说嚣张跋扈也好,被骂卑鄙无耻也罢,魔族一言不合惯在拳头上论真章,不与人逞口舌之快。如此,几乎整个大陆西部都被默认为魔族领地,他族惹不起躲得起。
星渡殿位于魔域北部,是魔族至高无上的统治者魔尊的办公之所。
自八界大能大战前起,大陆上就没出过至道境界的强者,圣尊境便是存世修者的天花板,举凡称圣称尊者,即是此境强者,整个大陆屈指可数,他人若敢以圣尊妄称,那就是嫌命长。当世所知的圣尊境只有四位,神尊、仙尊、妖圣与魔尊,其一已隐世不下七个甲子,只知为罗姓;其二姓连名城璧,常居无垢山庄;其三同魔尊一般神秘,为世人所不知,妖族若不显现原形,与人族无异,行于世间也很难辨出。传言魔尊是四位圣尊中最有可能登临至道者,已有半神之境,大道一成,即可超脱众生之外,比肩创世龙神。
修真世界慕强者众,越是神秘,人们越是感兴趣,不少刚刚踏上修炼之路的年轻人,都以魔尊大人为毕生追求的目标。
魔域是太阳都会退避三舍之地,但在部分他族看来,那更是被光摒弃的黑暗滋生之地,这里除了边缘的两成地域日照时长较正常外,越过了某条并不存在的线,往里每天日照时长骤减,到靠近中央区域时只剩下不足四小时,而中央区域每时每刻都浸泡在无边暗夜里。
如夜黑袍遮掩了魔尊的身形,在窗外漏进的虚弱光芒里,那仿佛只是一团难以捉摸的影子。这团影子很少在殿内现身,或者说整个魔域他都甚少出现。
摄政官正逮着难逢的机会向尊上汇报着自己难以处理的事务,得到的反馈不过寥寥数语,“准。”“驳回。”“杀。”“下狱。”诸如此类。而这下狱究竟是下哪个狱,不得而知。魔域能关押折磨犯人的地方没有二百也有六十,摄政官不敢问,反正得了上命,自己后面想关哪关哪,尊上也不会过问。
旁的便是天大的事摄政官也只管汇报,标点符号都不带打一个,唯有接下来这最后一件难决的事不大好开口。抬眼偷瞄着那团岿然不动的影子,摄政官腰弯得更低,硬着头皮道:“妖族和修罗族新送了两位美人来,依然是想、想与我族结秦晋之好,不知尊上意下如何?”
摄政官没敢说,那两族来使言下之意皆是专为尊上千挑万选的族中美人,同以往批量选送的质量不一样,此番两族跟约好了似的,都只各送了一人来,修罗族人均美人那是天下闻名自不必说,便是妖族送来那位他瞧过一眼,也确实当得起美人二字。只是外人哪里晓得,魔尊常年深居魔域,一心求大道,从不近美色。以前送来的那些,尊上是见都没见过一眼,就让摄政官自行处置,每次究竟是送回还是赏给谁,怎么送怎么赏他都是绞尽脑汁,早就被一个个想要给尊上枕边送人的烦死了,他作为摄政官还不能跟一般族人似的,看不惯就上手,还得摆出大族应有的气度涵养,礼遇虽谈不上,也不能过分傲慢,魔族是没什么好名声,但自己得以身作则。
问完了好半晌,没听见尊上有任何吩咐,摄政官抬眼一瞧,腰一下子直了,左右转了一圈,尊上已不知何时又没影儿了。
摄政官脚一跺,这叫什么事儿,这次据说送来的可是两族自己都没剩几个的纯正血脉,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打发了,一个弄不好是要开战的。
摄政官无奈地往外走,刚走出大殿,廊上两行产自月帝深海每一颗都价值连城的紫黛夜明珠连闪数下,只见自走廊另一头风风火火地跑来一人。
摄政官没好气地道:“尊上执政殿前,如此失仪,成何体统?”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搭档星渡殿执事。执事到了跟前,一把抓住摄政官手腕,“我的老哥哥诶,救我啊。”
摄政官面色一肃,“有话说话,休要拉拉扯扯。”
执事自知失态,赶忙收回手,苦着一张大长脸,“我、我刚把妖族进献的美人安置到叠兰陌,想着那里幽静景色也还不错,离主殿群又远,不会冲撞了尊上……”
摄政官嘴一撇,“说重点。”
执事急道:“你让我按顺序说。”
“……”
“这就说到了嘛,谁知我前脚刚带人走,那小狐妖就跑啦!”
“跑啦是什么意思?”摄政官不解。
“哎呀,我审了跟着他来的人,说是他来和亲都是被逼什么的,现在人送到了,不见了我们可怪不到妖族头上,还说……”
“你倒是说啊,跟我还有何可吞吞吐吐的。”
“还说……”执事实在不敢言明,一根手指指指星渡殿殿门,“躲起来见不得人一定是又老又丑,自己绝对不能好好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
摄政官听得双眼一瞪,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妖,也太敢了……想着他赶紧四下里感应一番,还好还好,尊上是真的已经走了,这话可不能被尊上听到。尊上是参与过当年那场八界混战的,至今已过去了近千年,关于尊上的容貌,私下里的八卦族中都甚是流行,却不想在他族竟然都传成这般地步了。
那个小狐妖他是瞧过一眼的,资质尚佳,但堪堪金丹后期的微薄修为,出了叠兰陌,别说魔兽了,光是在魔域四处弥漫的生杀瘴就够要了其小命。
“还愣着干什么,快派人去找啊!”摄政官当即便催,自己已经迈开腿风一般卷出了长廊,忘记了自己刚刚还斥过执事成何体统。
幽深的殿前长廊归于沉寂,明亮的珠光照耀下,似有一道影子一闪而没,快得仿佛只是一种错觉。
而此时的叠兰陌,一群寻人的魔族妖族离开之后,一处不起眼的花丛里窜出一道如火红影,小巧一团,玲珑可爱。其左右一望,确认四下无人,遂跳上栏杆,跃上房顶,跳下去红影一闪便又没了踪影。
他罗浮生,绝不会做任何人的棋子,过去送来的同族多的是被送还的,也没见人魔族发作,一群只知道献媚的老傻子,如果魔尊是个会耽于美色之辈,怎么可能成为当世第一人。他就不明白,明明族中也有圣尊坐镇,干嘛还要上赶着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与魔族交好,他就更喜欢魔族的那句话,拳头才是硬道理。
正如此想着,他小小的四足一顿,左右一望,眨眨眼,这……是哪儿啊?

镜前,黑影摘下了玄金面具,亘古以来未有一刻散去的黑暗里,没有人能看见他的真容。这个面具就像一个开关,戴上它,所至之处尽是无限敬畏的顶礼膜拜,而取下它,他可以是一个最普通的小小妖族,也可以是一个魔域随处可见的魔族。魔族无人知晓,他还有着一半的妖族血脉。
凝视镜中黑影,他对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无甚特别之感,正如外界所知,魔尊一心求大道,心无旁骛。
黑袍罩着他,恰似一袭夜色自脚边延伸,与暗夜融为一体。拦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问题,他自认已做到世上最无情之人,却为何与至道仍相隔千里之遥。修者求至道求的是永生,他求至道求的是道之终极。
一念回转,他突然想起当年九叹山下那个抱着自己双腿死活不撒手的老头。

九百九十九级石阶,少有人行已生苔,一袭黑衣的长发青年站在第七级台阶上,那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头自称是山上宗门的一宗之主,青年眉眼一挑,“那您这身打扮莫非是cosplay不成?”
老者闻言乌漆麻黑的脸一红,倒也瞧不出,“哪里的话,如今万宗凋零,我自认资质平平,到了怕也只得个元婴境罢了,但宗门绝不能到我这儿绝了传承,否则我定是死也难瞑目,去了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宗门先辈。”说着老头好一番嚎啕大哭,瞧着真有几分可怜,于是青年挪动脚步往下行了一级台阶。
老头顿时抱得更紧,瘫坐地上,整个上半身悬挂在台阶和青年的腿之间。“我看小伙子你骨骼清奇,资质绝无仅有,非常适合传承我宗衣钵,你别看我现在这般落魄,早数千……数百年前我们宗门可是雄霸一方叱咤风云门徒云集,数万载的宗门底蕴绝不是我吹的……诶诶诶!”
青年听得十分感动,然后又往下行了一阶。
“我只想做个普通人,闲闲散散数十年,不想做什么修士,您还是另觅良徒吧。”
老头死死抱着他的腿,说什么也不肯撒手,“只要你愿意跟我上山修炼,别说什么徒不徒的,你要当我师父,当我师爷爷我都不在话下!”见小伙子还是不为所动,老头继续道,“你别急着拒绝我啊,你想闲闲散散,去山上逍遥也是一样嘛,你想啊,以前一个宗门的资源得无数弟子争破头,现在所有的好处尽归你一人,你又天赋绝佳,那修炼速度必是杠杠的,等你突破了普通……”老头卡壳了一下,一时竟看不出小伙子的种族来,不管啦,“待你突破了最初的寿元上限,又能多逍遥数百年,难道不是美滋滋?”
青年低首看着老头,“众生皆苦,活那么久作甚。”
老头暗自撇撇嘴,扬起脏兮兮的脸,“你看你这么有慧根,天生就与我宗门有缘,不学简直对不起老天爷。”
青年默然思索了一会儿,“你这宗门叫什么?”
老头一听,这是有戏啊,顿时喜笑颜开,充满自豪地大声道:“合欢宗!”
青年闻言,并不犹豫,又往下迟缓地下了一阶,带得老头整个人滑落一级台阶,不轻不重地摔了个屁股墩儿。老头暗道这小伙子莫非是天生神力?自己虽然没用真气,寻常几个大汉也休想拖动自己分毫。“小伙子对我宗门有何意见不成?”
“意见我是没有的,只是也曾听闻贵宗所修道法特殊些,我不适合,您还是……”
“小伙子不可如此狭隘,我宗大道岂只一种?不修合欢,还有别的,过去我宗多的是修多情道的强者。”说着老头盯着青年的脸仔细端详,“我观小伙子这等好皮相,修此道必也如有神助。”
闻言青年又往下行了一阶。
老头只管抱得更紧,勒得他都有点疼了,“你就说你究竟如何才肯入我宗门,只要你答应将我宗门传承下去,便是要老朽的修为性命都肯予你!”
青年轻蹙眉,“您既有此心,何愁寻不到有心人?”
“就不,我不说了吗?小伙子你骨骼清奇,资质绝无仅有,老朽真是没多少年可活了啊,再上哪去寻小伙子你这样的天纵奇才啊?!”
“……”
“你就应了我吧,学不了吃亏,学不了上当!”眼见着他又要往下走,老头仰天一声长嚎,把不远处啄食的林鸟都惊飞一大群。
此时,老头眼尖地望见天际一片乌色,“你看,很快就要下雨了,不然小伙子你跟我上去躲雨,要是雨停了你还未改变主意,你自下山,我绝不阻挠,如何?”
青年沉吟数秒便答应了,本意就是望此山景色不错,想上山一游的,刚往上走就杀出来这名老者,才兴了打道回府之念。
老头顿时愈发热情,生怕人跑了,在身上破布上擦擦手,携着他就往上走。这短短交接间,自己这般邋遢,这小伙子半点嫌恶之色也未曾流露,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这么好的资质条件,不学合欢道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小伙子要不我带你飞一程,就当顺便感受一下何为修者?”
“不必,我喜欢自己走。”
“可这长阶遍生绿苔,恐怕你……”会摔跤。
“无妨,您若是着急可以先行一步,我赏着景就上来了。”
老头自是疑惑,难不成自己看走眼这不是毫无根基的普通人?精神力在其身上暗自一扫,没有遇到任何阻滞,也没有半点真气痕迹,分明就是个实打实的普通人。老头笑道:“不急不急,我同你一道走。”倒要看看他是如何上去。
很快老头便又惊讶了,不相信地自己以光脚板踩上台阶,这滑不溜的就是实打实的苔藓啊,那小伙子咋跟走大马路似的呢,还果真一边望着两旁山色,好似闲庭信步,悠闲自在得很,根本没去关注脚下,偏偏每一步又踏得格外稳当。
奇了怪了。老头心下不明所以,总不致于小伙子其实是个出窍境之上的老妖怪在耍自己玩儿吧,便是那也不可能自己一点痕迹都瞧不出,他的资质可没自己说的那么菜,想当年他师父也是求着让自己上山的呢。只能说小伙子下盘工夫稳?看起来倒的确像是练过点什么强身健体的东西,比如泰拳之类的。
不多时天上果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点点润湿的青苔走起来更加滑溜。看到此时那小伙子总算是走得慢了,老头才暗自点头,这才对嘛,当即凑上前去又开始游说,“小伙子,要是学了修真,你看……”说着他就身形如电往上一窜,一眨眼便出现在了三十几级台阶开外,身形一晃,下一瞬又回到了原处,“学了之后自可来去如风,你喜欢赏景,要是会飞,大陆之大,何处不可去?再高的绝景都赏得!”
瞧着小伙子似有动摇,老头趁热打铁,“你看此山山色就是一绝吧?现下是春天,这遍山似锦,到了夏天,我跟你说,山上听夜亭外满湖的珍品三合莲,别处绝对难见,什么秋枫啊冬雪啊,等你继承了这宗主之位,整座山都是你的!”
“不必。”
“什么不必?”
“再美的景色,也不必为我所有,有此一面之缘便足矣。”
老头突然换了一种无比认真严肃的口吻,“小伙子,须知大道无情,更无情的却是人,若不为你所有,旁人因何要与你相看?越难得的东西,就有越多人觊觎,人也一样。”
“好,那我便修这——无情之道罢。”
“你不争,未必旁人就晓得你不争……等等,你刚说什么?!”
“我答应跟您修炼。”
“修……修、修什么?”
“无情道。”
只闻得湿漉漉的山道上一声惊雷般的长嚎,这、这咱教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