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八十八）

八十八

 

竹下院的少女们这两天格外小心翼翼，明明是晴朗的好天气，却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氛。要说为什么的话，“前田さん黑下脸来好可怕……”“对啊看到她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院中弟子的窃窃私语大概可以说明一些问题。

秋叶流宗家高桥南刚打扫完走廊，拭了一把汗。竹下院中的杂务向来都是由院中弟子包办的，习练武艺之外，整理道场、打扫庭院乃至修剪花木也都是修行的一部分，这是秋元康在世时定下的规矩，“七叶”高手也没有偷懒的特权。唯一的例外是高桥南，由于入仕幕府的关系，免去了一应庶务。不过这几天，竹下院所有的活计都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另外还要随时听候前田敦子的吩咐，堂堂将军侧用人沦为了全职佣人。不过这也全怪自己，高桥南苦着脸，并不抱怨。

那天晚上小嶋阳菜和高桥南回到院中之后，便告知了全院弟子，杀害同门的凶手是水户的中西里菜，她二人虽然伤了敌人但未能报仇。众人早已有心理准备，不算惊讶；至于报仇，众人也都知仇人是“七叶”高手，此事并不容易；查清真相、伤了敌人、小嶋阳菜又全身而退，这样的结果已经相当不错。只有前田敦子察觉了高桥南的异样，私下里又询问了详情。高桥南并未遮掩自己的过错，坦言最后放走了中西，然后……

第二天，前田敦子宣布罚高桥南充作杂役，负责竹下院所有杂务。且不提高桥さん是不是应该受罚，论地位前田さん是竹下院师范，可高桥さん是秋叶流宗家啊，这个上下尊卑……仁藤萌乃本想质疑，可是往常笑容像太阳一样灿烂的前田さん今天脸色阴沉得可怕啊……仁藤识趣地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于是呢，你要惩罚小南到什么时候？”小嶋阳菜啜了一口清茶问道，可怜的宗家大人已经当了三天苦力，这时应该在劈柴。

“当然是到她认识到错误为止。”前田狠狠地咬了一口茶点。

“可是小南一直都在认错啊。”阳菜偷笑道。

“阳菜你不要装呆了。”前田敦子不满道，“你听她说的话，‘没有尽到宗家的责任’，这是在糊弄我吗？”

小嶋阳菜暗笑道：“这个嘛，あっちゃん就不要太勉强小南了～宗家大人处事精明强干，有些方面嘛，原本就迟钝得很。”

前田恼道：“我就是不服！眼下这样的形势，那个人什么的，就那么放不下吗？”

小嶋安慰道：“小南她可能……一直没想过吧，肩负着全院甚至整个秋叶流的未来，心思精力全放在大家的身上了，自己的事恐怕根本就没想过呢。”

前田想了想，觉得也对，高桥南确实就是那样一个人。

“所以不要苛责她了。”小嶋阳菜放下茶杯，“反正你说什么，小南就毫无怨言地做什么了，消消气吧～”

前田哼了一声：“那也太便宜她了。”

毕竟是自己的计划出了差错，导致好友受难，小嶋阳菜还是心中有愧的，这时善后也是不遗余力：“十顿寿喜锅，怎么样？”

“切。”前田不满地撇了撇嘴，“这次只是小小地教训一下，下次绝对饶不了她。”

“是，是～”小嶋微笑起身，解放宗家大人去了。

 

川崎家的车队已经驶离江户县，川崎希不欲多事，甚至没进江户城。不过将军居侧，消息灵通之地，只要稍加留心便能知天下事。江户城中，激进攘夷派刺杀幕府官员、水户数名高手被擒杀之事当然也传入板野友美和川崎希耳中。

“不知道里菜有没有事……”毕竟艺出同门，川崎希还是有些担心。

板野友美的心情也差不多：“听说多有厮杀，佐幕武士也折损不少，希望あっちゃん她们都平安吧。”

“打算回去看看吗？”川崎问道。

板野摇摇头：“不回去了，回到那座城里，我反而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川崎希讶道：“不回去帮高桥她们吗？”旋即省道：“唔，那样的话，你根本就不会离开江户了。”

“如果她们遇上麻烦的话，当然会帮忙的。”板野友美微微一笑，“对前辈也是，或者优子、由纪也是，我可没有偏袒谁。”

“我只是……不太懂那些东西，谁是对的，谁又是错的。”板野接着说道，“幕府治下，我家全村饿死，幕府是错的吧？可是幕府中又有老师这样的人。外夷侵略，攘夷派要驱逐洋人，是对的吧？可是他们杀的人又比谁少了？我不懂，一直都不懂，所以还是做些小事吧。”

“板野很尽责呢。”川崎希笑道，“一路上的浪人都被你打发了，托你的福，我家的护卫这些天可轻松了。”

板野友美不好意思道：“前辈是我的雇主嘛，这是我应该做的。”

“江户的事不去管它了。”川崎希起身吩咐随从，“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