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恍若新生的黎明
模糊的光影覆盖着两人，宛若流动的颜料，颜料上混合着二人的身影，飞散的流光，舞动的长矛，一阵带着一阵的碰撞声。
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是谁。
“砰！”
子弹跳出枪膛，火光在歪斜扭曲光线中穿梭，子弹被拉长成一条盘曲弯折的线条。那线条从黝黑的枪口中探出，飞速延伸向另一头西琳的模糊影子。
那模糊的影子抬手，流动的光影一滞，子弹所化的线条不再生长，枪口的线快速向前消失，恢复成停滞的子弹。
“叮~”
失去动能的子弹坠地，洒落成叮叮当当的响声。
西琳随意地挥手，周身扭曲的光线混乱地律动，悬浮空中的亚空之矛便随着她的手势而动，所过之处空间不在扭曲，长矛的尖端仿佛拉开幕布般抚平了凌乱的光影。
扭曲空间的权能并未消失，而是毫无疑问的汇入了名为亚空之矛的容器当中。长矛翻飞，宛如自在的鹰隼，化成道道寒光。
而此时的琪亚娜，因律者权能附加的一切额外力量都不曾表露，身上的装甲仅是最基础的白练，辗转腾挪间所能做出的反击也只是扣动手上的扳机而已。二者力量悬殊分明，琪亚娜的子弹压根无非靠近西琳。
但是那疾速飞舞的亚空之矛却毫无击溃琪亚娜的迹象，哪怕她的身上已被划出不少的伤口，闪躲的动作也渐渐迟滞，但手中的双枪握得紧实。
尽管空间的大面积扭曲现象已经消失，但细微几处的光线依旧回环，模糊住了两人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双方脸上的表情。
“住手。”
尽管大脑昏沉，但精神却因为之前的刺痛而亢奋着，我费力地开口，无力的喉咙发出的声音低哑缺乏力量感，甚至不能确定交战的双方是否能听到。
出奇的是，不论是琪亚娜还是西琳，在我喊话之后都停了下来。
歪斜的光线彻底不见，两人的面容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手持双枪的琪亚娜脸色平静，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声有些粗重，但晶亮的眼眸却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的对手。
在她的对面，空之律者与以往所见到的模样并不完全相同，头上原本该有的白发如今夹杂着绸缎般的紫色发丝，宛若挑染。她身后的羽翼泛着微光，缓慢地摆动，标志般的亮金色眼眸望去十分平静，但似乎有些不同，只可惜望不出其中情绪。
交战的双方停了下来，未有言语，只是冰冷地对峙着。
“停手吧，你们没有必须交战的理由。”符华横插进两人的中间，隔断了两人的视线，我费力扒拉着符华的领口，勉强站直身体。“西琳，你还有的选。”
“哼~”西琳表情缺乏变化，轻巧的哼声从鼻尖传出，“你在说什么笑话，我当然有的选，就在这里。”
西琳抬手，指尖朝向穿过符华，落到琪亚娜的身上。
“只要在这里抢回我的身体···”
未完的话语之后便是破空声的嘶鸣，亚空之矛瞬间落下，直朝着琪亚娜而去。
然而琪亚娜却一动不动，似乎半点躲开的打算也没有。
是体力消耗过大了吗？我木头构成的身体瞬间绷直，手不受控制地扯动着符华的领口，而透过符华那僵硬的肩膀，也感受得出她那与我类似的情绪。
但符华的反应比我要快，僵硬感只有瞬间，她就已经行动，掠身欲要阻挡。
“班长放心，交给我吧。”
琪亚娜不仅不退，反而挺身迎向袭来的亚空之矛。我眼中所见是她抬手便抓住了朝她而去的矛尖，看不出半点困难，仿佛手里握住的是自己的武器一般。和被琪亚娜抓住的长矛一样，其余攻来的长矛也定在空中。
“我是不会输的。”
琪亚娜手上长矛消散，与周围的长矛一并化为星星点点的荧光，那荧光流淌成河流，河流的尽头正汇入琪亚娜的身体。
“怎么回事？”符华开口，道出的却不止是她的疑问。
我回望向西琳，才发觉她的身体逐渐虚淡，身后的光翼隐没，亚空之矛更是完全不见踪迹。那原本夹杂紫与白的头发再找不到半点白色，仅余下紫色的长发垂下。身形更是大变，原本高挑的身材变得瘦弱贫瘠，再没有与琪亚娜相似的地方。
褪去了空之律者的外壳后，现场剩下的是只是名为西琳的小女孩而已。
“只能到这里了吗？”西琳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而后自嘲般笑道：“呵，看来这力量没有选择我，也好，足够了。”
随着西琳话音的落下，她的身体的边界消失，整个人呈现出半透明的模糊样子，只有灿金色的眸子依旧亮着。
“布洛妮娅！”我喊道，只要有理之律者的权能构造出一具身体···
“很抱歉，舰长。”布洛妮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明显知道我想做什么。“来不及了，要想在短时间内构造出一具适合她的身体，我目前还做不到。”
做不到？这不怪她，我的目光划过布洛妮娅，只瞥见她内疚的表情。
不等我再说话，符华便已经上前到了西琳的面前。
“还有个办法。”我朝西琳伸出手，木质的关节摩擦得嘎吱作响，剩下的办法不言而喻。
“算了吧，瞧你现在那个样子，可承受不住两个示意的。”西琳脸上浮现模糊的笑意，这笑意也相当虚幻，“而且就算成功了，又能如何，跟你们继续嘻嘻哈哈。得了吧，即便我不是律者，我也不可能原谅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
西琳咬了咬牙，但鼓着的腮帮子又很快消了下去。
“算了，这样就好，本来就只是仇恨的集合，脱离掉空之律者的影子之后，还能剩下什么？”她这样说道，望了望我，而后又低头沉思道，“至少也不是一点好事都没碰上。”
“嗷昂~”
头顶传来悲鸣，苍白的巨龙俯冲而下。
巨龙落定，高昂的头颅俯下，缓慢地蹭着西琳。
“贝拉。”西琳轻抚着贝拉巨大的头，笑容清晰可见。“看来要说再见了呢。”
话说完，西琳的身形愈发淡薄，轻飘飘恍若一团雾气，透明的脸上的笑容也寡淡了起来。
“嗷。”
贝拉低鸣，苍白的头转而朝向了我，我的脑海当中似乎响起一道焦急的声音。
“你确定。”我望向眼前巨大的魔龙，她的头上下晃了晃，那无疑是肯定的信号，我同样点头示意。“符华，放我下去。”
符华依言俯身将我放下，我走到贝拉与西琳之间，木质的手探出，一把拉住西琳的手。
“你干什么。”手上传来挣扎，西琳脸上满是不解，“你现在···”
“不是我。”我牢牢抓住西琳的手，阻止着她的抽离，却并没有看她，而是转向贝拉，举起另一只手，手心朝外正对着贝拉。“是贝拉。”
高大的魔龙收敛起羽翼，脖子低垂将头轻轻顶在我的手心。
西琳的模样彻底模糊，却并没有消散，而是以我作为纽带，那份意识传入了贝拉的身体。贝拉羽翼上的辉光渐渐褪去，体型迅速缩水，在一阵光芒过后，显现出人的形状。
并非天命档案里记录的名为贝拉的拟似律者，紫色的长发以及亮金色的瞳孔，毫无疑问，面前的人正是西琳，一个拥有真正实体的少女。
而作为身体原本应该的主人——贝拉，此刻则是···
“贝拉！”西琳脸上先是疑惑，而后便是愤怒，她一把扯过我的手质问道：“你把贝拉弄到哪里去了？”
那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巨龙的怪力，稍一用力就直接将我给提了起来。
“嘶，轻点，这幅身体可不经折腾。”我忍着头昏，开口解释道：“安心啦，虽然她把身体让给了你，但这不代表她会消失，你试试在心里叫她。”
闻言西琳闭上了眼睛。
“砰！”
穹顶突然破碎，一只巨大的手洞穿建筑直压了下来。灰尘、泥土、砖块以及扭曲的金属乱飞，巨大的阴影盖了过来。
“啪！”
我只看见蓝色的电弧闪过，接着整个人便被拖拽着脱离了大手的覆盖范围。
“没事吧，女王大人。”
陌生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对她此刻公主抱在怀中的少女诉说着关切的话语，二者的身上，似有看不见的丝线相连。
至于我，则是形若挂件，被一侧的翅膀给兜住。
“贝拉！”西琳惊喜地望着抱着自己的少女，一把抱了上去。
“哎呀呀，没打中呢~”不同的语音叠在一起，仿佛和声一般，烟尘散尽，暴露出逐步倒塌的剧场，以及那只大手的主人。
一具高大的人偶，它猩红的眼珠俯瞰着我们，手指摆弄着丝线，伴着悉悉索索的声响，又有大量的人偶涌了过来。
“砰！”有炮火声响起。
布洛妮娅身旁构造出浮游炮，苍蓝色的炮火压制着近前的人偶，但似乎是因为体力以及需要保护姬子的缘故，明显有些捉襟见肘。
符华同样如此，虽然暂时能够应付，但面对海量人偶的围攻，明显也无力反击。
“嗤啦！”
贝拉的周身环绕雷光，逼退了围聚过来的人偶。
“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我盯着那巨大的敌人，手上握住黯淡的星之律者核心，感受着其中从人偶哪里流淌回来的权能。“看来，还可以再拼一把。”
我抬头深吸一口气，空气灌满木质的躯体，而后手上猛地用力，手中的核心彻底黯淡下去，消从中透出几缕光点，那光点是只是纯粹崩坏能。与此同时，一颗透明的核心在我身后浮现，那正是我自身所拥有的核心投影。
投影变化成圆盘的模样，光点向投影汇聚，点亮了白玉般的投影，宛若一轮明月。
“咯咯嘎嘎。”似是察觉到了我这边的异状，高处的手掌拨动手指，其上金色的丝线立马拖动着人偶撞了过来。
“铮！”
锐利的矛尖贯穿人偶，琪亚娜舞动手中亚空之矛，将靠近的人偶挑飞了出去。
“别想靠近舰长！”她这么说着。
我能有什么把戏。
心中虽然嘀咕，但我手上动作没停，一把将手中灰色的核心按进身后的圆月当中。哪怕能量流失了殆尽，但律者的权能却并未消失。
核心一接触那月亮，便如同奶油般化开，蒸腾为环绕圆月的雾气。那雾气如丝，飘散了出去，缠绕在人偶的金色丝线之上。
人偶们的动作卡顿了起来。
“还有呢。”望着因卡顿而被琪亚娜三人寻得破绽的众多人偶，我的手上再次掏出一块核心——疾疫宝石。
希望我能撑得住，我同样一把将宝石按向身后的圆月。
平静的月面方才接触到宝石，便仿佛沸腾了一般，光影飞速跳动着，紧接着跳动的光影化作灼热的火焰，宛若一轮真正的烈日一般。
但我知道，那并非太阳，只不过是借着反射光辉得到的伪物而已，但这已经够了。
“躲开！”我高声喊道，挥臂引动身后火焰的影子，琪亚娜、符华已经布洛妮娅闻言转头望了过来，眼中似有惊骇，望着那就要砸进场中的东西，三人不约而同的跳开。
领域改·炎月！
我内心笑声嘀咕，手臂朝下挥动，包裹烈焰的月亮砸进战场，丝线般的雾气向内牵扯人偶，吞吐的火焰爆发，将那些被扯过的人偶烧成灰烬。
战场当中再不见人偶的踪迹，仅仅剩下一地的黑色痕迹。
“嘭。”
突然，我的手臂腾起大片火焰，瞬间便蔓延全身。
我连忙按住胸口，往外一掏，火焰尽数汇聚，原本塞入圆月当中的疾疫宝石重新出现到手中，
场中的炎月也随之消散无踪。
看来这玩意不适合我啊，我摇了摇头。
却见琪亚娜抓住空挡，跃到空中，身上已经裹挟起了空之律者的外衣，亚空之矛闪烁，撞向了那剩下的唯一的人偶。
而反观身旁几人，布洛妮娅已经退出了律者的状态，而符华亦是一脸疲惫。而瞧瞧我自己，木偶的身体已经被烧得近乎碳化，再无余力。
望着琪亚娜的身影，我笑了笑，手中宝石闪烁间周围凝出虚幻的结晶，流淌成大剑的模样，以我的能力，复刻空白之键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舰长，我也在。”
“还有布洛妮娅。”
“贝拉，我们也掺一脚。”
三人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而贝拉一抖翅膀，流动的风幻化成为一柄无形的大弓。
我会心一笑，挽弓搭箭。
大剑拖拽着赤红的流光直冲琪亚娜而去。
“就交给我吧。”
琪亚娜接过流光，大剑上倾泻的火焰宛若花苞般包裹住了她全身，紧接着花苞绽放，少女自火焰中新生。
她高举大剑，对着敌人劈下。剑光裹挟烈焰，轻易便碾碎了敌人的抵抗。
爆燃的火焰点燃天空，晦暗的虚空先是变得火红，而后被烈焰撕开，露出澄净的天空。一点亮光好似从地平线升起，恍若新生的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