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依旧【婴湛/羡忘】第四章
他一出声，蓝湛便再也无法维持住止于表面的冷漠，双手覆于魏婴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想要向往常一样去拥抱他的那时，魏婴箍着他的腰肢，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师兄……”
蓝湛只能微微偏头，不明白魏婴此举何意，心下担忧。魏婴正欲开口，忽然眼神一凛，眼角血红色暗纹猛地闪烁出一点红光，他紧皱眉头，暗骂一声，捂住左脸，甩开蓝湛的双手，只得是在蓝湛耳畔匆匆留下一句传音，“改日再叙。”而后，在他背后的身躯触感消失不见，仿若一场大梦。
房间安静半晌，蓝湛回头看去，月光洒进窗前，屋内如雪如霜，他看了眼身上披着的毛绒长衫，想到方才在身侧惊鸿一现的诡异红色，突兀显眼，扎进他心底，他眼眸一沉。
予天宗门，其下门派共分四大门派，分别是剑道门派，灵音门派，天机门派和百花门派。
各个门派各有五位长老，长老之上是门派掌门，门派掌门之上是宗门七位长老，宗门长老之上才是主管宗门宗主——已达到大乘境界，只差一步便可飞升成仙的九胤宗主。
九胤宗主修行的是天机八卦五行，修行此类，境界提升速度虽然极快，但若是没有相应的领悟能力跟随，极有可能陷入走火入魔之兆，而后爆体身亡。而九胤宗主所在的虚无山峰，位于的是予天宗门最为偏僻的西北一角。
在此地修行，主要目的就是要在一个绝对安静之地，提升领悟能力，看破红尘大道，提高修为境界，不受外人打扰。
毕竟他已至大乘，这般的境界在修真界中，算是当得上寥寥无几，别人对他自然造不成什么威胁，但就怕自己在闭关修炼之时，被有心人打扰，引得自己失控无法突破关键时期。
虚无山峰，九胤宗主闭目打坐，房间内烛火燃烧的通明，不过一瞬呼吸的功夫，房间内所有烛火被一阵清风吹散，九胤宗主缓慢睁开双眼，他并未感受到来自外人的气息。
达至大乘，他的神识和五感灵识早已突破常人，有一丝风吹草动，他便能感知的清楚，他用神识环视虚无山峰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也并未发现来自外人气息，可房间内的烛火也确实被熄灭。
他眼眸微动，这阵风来的倒是邪乎。
倘若真是清风熄灭，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倘若是有人故意而为之，除非那人的修为境界远远高于自己，亦或者是那人用了什么天材地宝，完美避开了自己的探视。
如果是前者，那便是最好，但如果是后者……九胤左手轻抬，轻轻一挥，满屋的烛火重新被点亮。
他的脸庞照应着徐徐燃烧的火焰，眼底流露出超乎寻常的悸动与疯狂，似是呢喃自语，“那就……该快一点提升修为了……”
……
肆月山峰。
老祖勾唇轻笑，望了眼横在自己眼前的黑气弯刀，刀尖还带着一丝黑气凝结的作响，桀桀不倦的燃烧，离着他眼睫不过一指，就差要慢慢一推，那刀尖就要扎进自己眼球。
他好玩似的突然往前一凑。
魏婴迅速将弯刀收回，老祖勾着胸前的长发，笑呵呵地对他嘲弄，“魏婴，心太软了，这个时候，一刀刺进去，你以后会省很多功夫阻拦我的。”
魏婴没理会他这句话，质问道，“方才为何去了虚无山峰。”
老祖语气疑惑，“我为何不能去那里。”
魏婴怒视，“你去哪里我自然都不会阻拦，可为何要召我随你一起！”
召他一起也就罢了，可偏偏在与蓝湛一起的时刻，传唤的结契，那样刺眼血红的妖冶，象征着死亡和怨气的纹络，被蓝湛发现个正着。
蓝湛那样聪明，他本就心生怀疑，倘若他发现，这之后又让魏婴如何解释！
老祖晃了晃脑袋，似是心情十分之好，幸灾乐祸一样，懒懒散散地伸展了腰肢，“我故意的啊。”
他对着魏婴扬了扬眉，“看不出来吗？你已经被予天宗门抛弃，一条丧家之犬，浑浑噩噩活在世上，早点让你的那好师弟也知道你的处境，看看他是如何做的，这不好吗？”
“卑鄙无耻！”
魏婴双手放于身侧，轻轻颤抖。
老祖：“你难道不想吗？看看你往常最喜欢的小师弟，在知道你修炼了鬼道，与他剑道职责相悖，他之后是义无反顾的跟随着你，继续对你如同平日，还是向着宗门一样，彻底将你抛弃，不给你留一点活路……”
说这话时，老祖微一歪头，瞳孔深处一抹幽灵鬼火突然跳动，静谧的闪着诡异的光亮，魏婴轻眨眼帘，僵住一样，而在他双手要掐上自己脖子一刻，先一步快速转身，快的衣角划出黑色的残影。
老祖笑着，“真长本事了，破了这迷魂术。”
魏婴冷声开口，“我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老祖好整以暇，淡淡说道，“你早晚有一天要经历的，与其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你不若去好好想想，你那好师弟真要抛弃你，你当如何……”
他话音停顿，瞄到魏婴狠厉下来的表情，展颜轻笑，唇齿泄出欢腾的笑意，在弯刀飞过来的刹那，披风飞摆，那弯刀被收纳入自己披风之中，挑衅似的，手中怨气成剑，刺向魏婴方向，而后消失在黑暗月色，不见踪影。
那利剑刺破黑暗，风声呼啸，在魏婴耳边发出极致哀鸣，他堪堪躲过后，由黑气凝结成的利剑不带停顿，直直刺入他身后树身，每刺入一下，树身枝干萎缩，成为枯干焦木，最后刺入最后一颗树身，利剑也化为黑气蒸发。
那黑气上仿佛带着毒药一类，黑雾消散在空中时，山峰内的灵力突然紊乱，与黑气交织在一起，到底灵气最为浓郁，黑气寡不敌众，最后化为一滩血水，浇洒在那颗树身之上。
魏婴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这个时候才有了一丝闲心，两指伸向自己背后，将那贴在自己身后的符箓拿了下来。
符箓上的纹痕，没有人比魏婴更清楚。这是他亲手教过蓝湛的一种。
现在被蓝湛用在了自己身上的，跟踪符。
魏婴眼眸一眯，手上的符箓被燃烧的鬼火烧焦，细细碎屑，零零星火。他站于肆月山峰，自己曾经居住之所，俯瞰山峰之景，想起方才老祖所言，双手紧握，眸中晦暗不明，阴云密布，不透光亮。
……
尽管魏婴将那跟踪符摧毁，蓝湛依旧知道了魏婴离开后去了何地。
还未等他先去明月山峰寻蓝曦臣长老，让他通报给掌门自己要去肆月山峰，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些关于师兄线索，蓝湛就收到弟子来报，说是宗门宗主要与蓝湛相见，让他午时三刻去往虚无山峰。
宗门宗主，要接见自己小小一个剑道门派的弟子，若是蓝湛本身有权有势，能力出众，或是身上有什么神器灵宠，让外人眼红艳羡，那也说得过去。可蓝湛什么都没有，他除了师兄带给他的一切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优势。
所以，也只是师兄。
昨夜跟踪符显示，他师兄去过虚无山峰，或许就是被宗主发现什么异常。而自从蓝湛出关之后，剑道门派弟子就仿佛要抹去师兄的痕迹一样，对魏婴闭口不提，甚至加以掩饰，不让自己提及魏婴。
先是蓝曦臣长老的一番推辞，而后是肆月山峰的大门紧闭，之后就是师兄到来后一闪而过的突兀红光，这无一例外的，都彰显了他师兄是遇到了什么。
他师兄遇到了什么麻烦，可师兄不想让他知道，师兄不想让他担心。
魏婴不想，蓝湛便不会做，他不会去趟师兄不想让他经历的浑水。
可是宗主命令他前去虚无山峰，先不说这件事与魏婴有没有关系，单就自己而说，这件事蓝湛推辞不得。
他因为师兄缘故，有幸见过一次宗主，虽然身居高位，却并没有独揽高位者有的睥睨妄自尊大，反而平易近人，待人温和，彬彬有礼，容貌年轻，倒不像是一位修仙者。
午时三刻蓝湛如约到达虚无山峰之时，穿过飞云白雾，一眼看到九胤宗主，他微微弯着腰肢，手中鱼料抖动，洒进波光粼粼，悠悠荡漾池塘中，满池的金银龙鲤，争先恐后的汇聚在一个地方，张大着嘴巴，迫不及待的吞咽着自天边而来的可口鱼饵。
九胤一早就发现他的到来，头未抬起，勾唇浅笑，“蓝湛来了。”
蓝湛双手置于胸前，对他行礼道，“剑道门派弟子蓝湛，前来拜见宗主。”
九胤手中鱼料撒完，随意用池塘中的清水沾了沾双手，这才看向蓝湛，观视半晌，“长大了，有你师兄当年的模样。”
剑道门派，说起师兄，人人皆知，那定是天赋惊人，刻苦努力，修为高强的魏婴大师兄，约定成俗一样，特指的就是魏婴。
蓝湛低着头，委婉说到，“魏婴大师兄是人中龙凤，我虽常在他身边，有师兄的一丝灵气，但怎样都是比不过师兄的。”
九胤温声开口，“年岁还小，等长大了，能跟魏婴一样也说不定。”
见蓝湛表情微微变化，九胤也没再过多说什么，负手而立，如同关心宗门内部弟子修炼的长辈一般，随口一问，“蓝湛的剑法练得如何了？”
蓝湛实话实说，“只修炼了其中九招。”
“九招……”九胤心下沉思，缓慢扬起笑容。
在蓝湛察觉到不对劲的一刻，风云变动，手还未来得及摸上腰间的避尘，周身的压力如水如潮，将他压倒在地，他被迫跪在地上，五脏六腑都要被搅动，奋力反抗中却没有办法撼动分毫，只觉得鼻息中的空气都稀薄许多，狠狠压制着他，使他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这是来自大乘期修仙者的压迫，蓝湛无法逃脱。
他用尽力气，抬着双眼，望着低头看他苦苦挣扎，脸上挂着浅浅笑容的宗主，自言自语着，“九招应该也够了……”
够什么？……
这套剑法，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能给宗主带来什么吗？
蓝湛心中百转千回，越要挣扎，刻在他身体上的牢固就越深，要刺穿他的胸膛一般难受，而真的那股压力就要席卷他的躯体，血液倒流，他坚持不住时，另一股柔和强大的力量自四面八方而来，帮他一同抵御。
日月精华，绝对包容，温柔的包围在他的身躯上，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将九胤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啃噬，汇聚在他周围。
蓝湛双目微怔，他身边涌动潺潺，这股力量并不是来自外人所拥有，而是天地开辟，每位修仙者都需要它来提升修为境界能力的天地灵气。
灵气是万物根本。
而修仙者对于灵气的吸收，因为个人体质，或者灵气纯净等缘故，每人对于灵气的应用各不相同，得之偏爱，修为提升的自然较快，而若是吸收灵气能力较弱，或是无法吸收灵气，那此生与修仙也是无缘。
蓝湛之前对于灵气的感悟，虽然无法达到全部吸收的境界，但按着普通修仙者来说，也是上上者。
除了上次他刚一出关，灵气四溢在他周围，铺天盖地，和这次他遭受危险，灵气好似产生了意识来保护他免遭此罪。
他还不知，灵气包裹全身时，带给自己暖洋洋的舒适，抹灭了方才大乘期大能者带给他要灭顶的压力，柔软的抚平他身体的疲累，如沐春风，身心相许，思想随着灵气的波动，一同旋转在意识的海洋，徜徉漫步。
而从灵力出现，顶住九胤的压迫，到蓝湛回神，毫发无伤站起来，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蓝湛再无迟疑，掏出腰间的避尘，即刻御剑飞行离开此地。
九胤眼睁睁的看他匆匆逃离，双手往前试探，触摸到一层壁垒，手指触上去的一刻，被烫的皮肉都要熟透，冒出点青烟袅袅。
九胤盯着自己烧红了的指尖，再维持不住沉稳的身形，眼眸如墨，发丝飞动，池塘中的清水被阵风搅得旋涡四起，其中的鱼儿被甩出池塘，孤零零的跳跃一下。
这灵气，根本就不是天地自有的带给修仙界的灵气！
他都忘了，这灵气的来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