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影中心向】鸣神救国记 6 评定所的典型上午
“我们不能用制造问题时同一水平的思维来解决问题。”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影原本想要好好跟这帮人谈谈粮食和经济问题，结果长冈秀满一上来就丢了一枚重磅炸弹：一份十万火急的报告称，至冬国的外交特使，愚人众执行官第十一席“公子”达达利亚已经从璃月出发，与一只全副武装的至冬舰队会合，正在前往稻妻的路上，将于一周后到达离岛港。
炮舰外交，兴师问罪，这比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经济问题还紧迫，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想到这个问题影就感觉喉咙就像堵了一坨亲自腌制的雷史莱姆一样，但她还是试图摆出一副无念无想无情无欲的表情来掩盖内心的不安。
她知道他们会来，但是提前知道也于事无补，反之，她还感到这种漫长的等待令人提心吊胆。
愚人众仗着船坚炮利，趁着最近六国变乱，撬动提瓦特七神体制，试图为至冬国谋求全大陆的霸主地位，建立属于冰之女皇的帝国。至少表面上他们准备这么干。影大概能明白他们实际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自己很不喜欢这帮人的行事风格，更何况她没那个闲心（和胆量）掺和他们搞的烂事，宁愿眼不见为净。
但是这个使臣还是要应付过去的。
影对自己的不安暗自感到好笑。至冬派使臣的原因似乎很明显，而她已经预料到他们会搞这一出。
愚人众在稻妻列岛还有许多军事和经济存在，间谍更是渗透得无孔不入。他们敢公然干涉稻妻内政，甚至那个执行官“女士”敢当着一位尘世七执政的面出言不逊，想要用把柄来要挟她把神之心和稻妻的大半主权打包卖掉。她承认，她被愚人众抓住了把柄，以至于将军在谈判的时候根本不是“女士”的对手。一刀杀掉“女士”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让稻妻的外交极为被动。这下至冬方面彻底被惹毛了。后者将两国外交关系降为代办级。既然都已经撕破脸皮，就没必要装了。她索性亲自出马，从离岛杀到海祇岛，对搞事的愚人众铁拳伺候。
这次至冬是准备阴的不行来阳的，要搞炮舰外交兴师问罪了。影很清楚，幕府那如餐巾纸一般的一次性军队在愚人众的战争机器面前就是螳臂当车。但如果她率先拔刀动手，会导致局势迅速失控。所以，她故作镇静地说：“众卿，你们认为愚人众是来做什么的？”
对于影提出的问题，勘定奉行柊慎介首先发言：“这是之前那份外交照会的后续，至冬国来兴师问罪了。我们承受不起与之冲突的代价。”
那份文件影读了好几遍，副本与会者人手一份，表面上看起来它好像是两位平等神明之间友善的问候函件：“蒙受天理册封的终北之仁慈保护者，荒原冻土的察罕汗，博爱之严冬拉达-莫拉娜，神圣权威的全至冬之女沙皇及专制者陛下致祂的同事和好友，蒙受天理册封的殊胜之雷霆大君佩伦，维莱斯和阿克诺斯特的毁灭者，东南列岛的永恒守望者，愿永恒与祂同在的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殿下……”
影觉得这些花里胡哨的废话和报菜名似的列头衔很好笑。但是信上面还有女皇专属的冰元素印记，这下她可就笑不出来了。无论被多少华丽的辞藻装饰，它字里行间依然在敲打她，这位使臣要跟她谈一些“极度重要”的内容，而且怠慢这位女皇亲选的代表就是怠慢女皇本尊。
影这辈子“几乎”没有对任何外部强权认过怂。她甚至都在心中拟好了一份措辞高雅的荧式回信：“你，北方的恶魔，和他妈深渊的姐妹朋友，坎瑞亚的走狗！你算哪个门子的神？用光腚都杀不死一只刺猬……”这份回信被将军的外交子程序毫不犹豫地毙了。毕竟，得罪同事没好果子吃。
“这份文件只给我们一周的反应期限，使臣已经上路，我们应该如何对待？”影询问评定众。
勘定奉行柊慎介愁眉苦脸地说：“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简直是不可能。他们也已经知道了幕府的态度，怎么还会采取这种强硬手段，派兵逼迫我们就范？”
“我明白了，你已经把幕府的态度，知会了至冬方面，对不对？”年轻的家主名代九条镰治逼问道。
“是又怎么样？”
“我告诉你，你的回应是我们收到这玩意儿的直接原因！”九条镰治把文件甩到桌子上，“你们勘定奉行胆子不小啊，这种有辱神格和国格的玩意儿你们也敢呈到大御所大人面前？就为了公关还有你们那点面子，你们就要把稻妻卖给愚人众？”
年轻的九条镰治敢于与老奸巨猾权倾朝野的勘定奉行当面对峙，一是因为柊家和九条家常年争权夺利，本就冲突不断；二是因为镰治背后有他父亲孝行撑腰和影的鼓励；三是他自己的原因：柊慎介亲自拆散了他女儿柊千里与镰治这对恋人，禁止二人接触与通信。这导致九条镰治对柊慎介极度仇恨。
自从被放了云来海的影在一分钟内放倒在地后，这位代理家主的年轻贵族很快成为了女神最为狂热最为鹰派的追随者。影始终觉得镰治是条硬汉。为了证明家族的荣誉，主动要求和一位神进行自杀式的决斗，这已经不是一般硬汉的范畴了。她不得不在内心暗暗赞扬镰治的意志与胆量。
“你们越舔他们，就会越激起那位比你们更了解现况的女皇的胃口。她当然只好采取立即的行动，马上发送一支舰队吓唬我们。我们绝不能割肉饲鹰，必须毫不犹豫地轰走至冬人！”
抛开他的虔诚不谈，他勇敢，莽撞，血气方刚，影心想，九条重赖会为这位坚强的后人感到欣慰的。虽说书生意气和平庸资质决定了镰治不适合继承父亲的官职，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挑起了家族的大梁——在他父亲痊愈，或者说“决定痊愈”之前。
柊千里小姐果真没看错人。可惜这对情侣分属于两个对立的政治豪族，很难走到一起。想到这里，女神叹了口气，甚至想要帮这小子一把，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制度、传统和规范让他们两情相隔。
她抬起头扫视会场，看到柊慎介开始反击了：“……如果我们按你说的那样硬碰硬的话，天知道国内外会发生什么！就是你们这些天领奉行的名将糟蹋了军队，让至冬人觉得我们有机可乘！要不是你们英明的指挥，我们早就把旗子插在珊瑚宫屋顶了？我就知道当初……”
内斗内行，外战外行，半斤八两而已。带都带不动。影最烦这种无意义的勾心斗角和争权夺利。你们能不能像五百年前的祖先一样，精诚合作一回，哪怕就一回？
镰治紧张地涨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话：“所以……所以我们就要认怂吃软饭？”
“这很明显，”慎介陈述着自己的意见，“九条公子不可能不知道，大御所大人绝对不会允许我国的权益受到侵害的。但是在亮出底牌前，态度必须要放低，显示我国的诚意。毕竟，败者接受雷罚是我国御前决斗的惯例，将军大人处决至冬愚人众执行官，合法合情，合理合规，我们必须要让至冬人明白这一点，而且不能惹他们生气。”
“但是我们的责任是辅佐将军大人，提供各种预案。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要一开始就想着示弱，这没有任何建设性。”神里绫人在一旁插嘴。
“神里，你不遵守议事规则。”柊慎介迅速转向神里绫人，“并且，还几乎僭越。”
绫人却反问道：“扣帽子就算是对我的回答吗？”
“是的！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要说……”柊慎介转向影，“将军大人，这是个艰难的抉择，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今晚就能保证我们时代的和平，还能爬出这些麻烦事。”他露出一种计划通的表情，就好像已经能预见到她的回应一样，“毕竟，一直都该这样。”
“这点我部分同意，”绫人回答，“但是万一出事，我们要怎样再把他们踢走？”
“你的态度非常危险，而且我们近来还注意到，大批的群众似乎都盲从着社奉行的煽动，试图绑架幕府政策，所以这就显得更加危险了。我可以告诉你，神里，我们对于社奉行最近的活动，可不是完全一无所知。”
绫人的反应只是耸耸肩膀，装着若无其事。然后柊慎介又继续说：“我们的政策只有一项基本原则，那就是一切以永恒为重，不惜一切代价维持现状稳定。我们做出的任何决定，出发点都是如此。”
“那么，你的结论是说，我们要继续贯彻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刀架到脖子上？”镰治质疑道。
“那你告诉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柊慎介一摊手。
影还是没有发表观点，她注意到镰治身体前倾，锁紧了手指，试图阻止自己气得一拳糊到柊慎介这个老家伙脸上。柊慎介又加了一句，“此外，建立武装就需要动员，就得抽调宝贵的人力物力，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不能发生。我们似乎别无选择，只好以《友好通商航海条约》的形式与他们再度和解。”老勘定奉行转向影的方向，请求道，“请下命令吧，将军大人。勘定奉行必定会不惜代价保住太平大局！您的永恒之治，就算是愚人众也不能打破！”
“等等，别急着下结论。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绫人举起手掌打断他，“除了答应至冬国的要求——这么做究竟有没有用还很难说——之外，我们面对愚人众的威胁，到底有没有任何成熟的方案？”
“礼仪接待是社奉行的职责，请问神里大人对此又有什么计划呢？怎么接待？你们有预案吗？”
“那得要看勘定奉行能否提供离岛的场地和物资了。”绫人冷笑，“在安保方面也需要天领奉行多多配合。”
“只要凭借将军大人的‘无想一刀’……”坐在后排的鹰司进盯着影的刀鞘，露出虔敬的神态：“至冬人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差不多得了！影烦躁地想。这算是哪门子手段？你们不要做什么事都想着让我劈一刀，好像是念什么咒一样。她已经深刻地认识到，遇事不决“无想一刀”对于解决问题毫无帮助。但她没有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
“收回你刚才的不敬之言！”后排的松浦义正辞严地吼道，“将军大人对何时出手自有盘算，轮不到你指点江山。如果你想提议武装对抗，我可是一万个不赞成。天领奉行的现状实在是令人堪忧，无法打赢至冬军。这种程度的危机，对于将军大人所追求的‘永恒’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回到刚才的话题！”绫人试图把评定众扭回来，“应对至冬使臣的方案！”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三派互相攻讦的风暴中了。这帮人都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谁都不愿意出力。就事论事变成推卸责任，又变成党阀之间的人身攻击，互相把脏水往对面脸上泼。屋子里开始散发“如果你当初没有干出这种蠢事主义”和“我早知道你个混蛋靠不住主义”的怪味。看着面红耳赤的评定众，影又感到一阵头痛。
她为了除灭这种浅薄的争端而费尽心思，但将军告诉她这是评定众的常态。台上斗嘴，台下互相使绊子，偶尔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利益交换。之前在局势尚且稳定时，三奉行的明争暗斗只停留在桌子底下，在公开场合还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但是一旦稻妻爆发五百年以来最严重的危机，内部的矛盾和利益冲突就逐渐被拉到台面上。虽然她了解他们的小心思，但她不可能无视这些豪门的意见。五百年间将军的程序就是这么设定的。
也许只有我能够打通这些阻碍。趁着评定众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影启动了将军的搜索子程序。
查询：我目前有多大权限可以干涉三奉行的工作？能不能亲自打通这个关节？
将军忠实地蜷回在她脑海的一个角落，占用了几个进程去试图回答她提出的问题，几秒钟后做出了答复。
根据一百一十四年前此身发布的当年第五十一号将军令（总第1919号）《对<幕府行政程序条例>第四修正案的第十九号补充说明》第十九款第八分款的注解⑩的规定……
影茫然地读取了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的文件不知多久，如坠云里雾里。她都不知道将军是怎么编出来的这些玩意儿，感觉这份文件比一心净土里打坐还让她犯困。
概括一下条文内容，读起来头疼。
第一，根据内在五百年前分封三奉行的契约，将军分封给三位封臣土地和政治权力并提供保护，换取三奉行对将军的服从并按照他们的方式代行管理国家，世袭不得变化。除了以上的关系，三奉行对将军应尽的义务——无！第二，由于将军附庸的附庸不是将军的附庸，三奉行在各自的管辖范围内有权在不威胁永恒的状态下内政自理。将军对三奉行下属具体工作可行使的干预——无！
影深吸一口气：这份条款不折不扣就是三奉行独立的承认？九条孝行勾结外敌，柊慎介横征暴敛，这些都是他们的权利？
根据分封三奉行的特许状，确实如此。此身无权调遣或者调整奉行权限，因为他们的特权是内在此前基于永恒理念亲自批准不得变化的。这些在稻妻习惯法里没有先例，不算违法，不威胁永恒。再说了，内在还需要九条孝行和柊慎介治理国家呢。他们忠心可鉴。没有他们，谁来负责治国呢？
“你们差不多得了。”影的声音让房间安静了下来。在此之前，即使刚才讨论进行到最热烈的时候，她也完全没有插嘴。将军一贯统而不治，不去干涉评定众内部的事务，只在每次会议最后定调拿主意。评定众面面相觑，大家都确信这个将军有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众卿，刚开始的时候，你们根本就拒绝承认问题的存在，然后又等着我动手，最后开始回避解决问题。这简直是荒谬，我任命你们三家大名担任奉行之职，不是让你们互相推黑锅的，你们难道都不觉得吗？”
她注意到面前这帮人正在试图隐藏震惊的神情。他们意识到，她正在从自我的世界醒来，明确表达自己的意见，毫无顾忌地干预政事，这是几百年来头一遭。
“我们凡人的力量毕竟有限。”神里绫人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们现在孤立无援，无法对抗强大的至冬，只能暂且以退为进，徐徐图之，安抚这位使臣。”柊慎介解释。
“这是至冬赤裸裸的战争威胁！”镰治坚决地说，“将军大人不会对此坐视不管的！”
“愚人众不会因为几页条约就不在稻妻国内搞小动作。”影沉静地指出，“打通思路，我们难道只能在一头撞死和彻底服软间二选一吗？保面子和保里子有冲突吗？”房间里一片寂静。半晌，影起身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天际线，斟酌着自己该说什么。这件事不能走极端。硬拼她心里绝对没底——她不想引发第二次魔神战争……或者什么更可怕的后果。想到这里，她本能地向西北面的天空望去。低三下四也不是一个选项——仇恨至冬的民意摆在这里，愚人众的恶行证据确凿，只要她作为神明还想领受人民的信仰，就绝不能服软。至于调和主义的神里绫人嘛……他其实没有提出任何建设性方案，而且另外两方都不喜欢他。这个家伙太贼了，跟神子一样贼。
选择任何一方的方案必然会招致另两方不配合，而她必须要站出来积极维护权力的平衡。如果让任一奉行去负责这个问题，剩下的肯定会开始暗中使绊子，把事情搞砸，所以在这方面必须谨慎处理。既然我不能干涉，又不能亲自上场，评定众也不愿意配合……我需要一个人，一个三方都认可的妥协方案……
“诸位的意见都很有道理。这是五百年来第一次正式的外事接待，我们必须重视，规格要高。一是缓和稻妻和至冬之间的紧张气氛，二是告诉全提瓦特稻妻准备开门迎客。这也是对我们的一场大考。”她眼睛依旧盯着窗外，强忍着后脑勺的钝痛。
“社奉行负责礼宾工作。勘定奉行应当协助布置场地。天领奉行应当协助安保工作，并尽快开始准备一场盛大的阅兵。我准备破格亲自与这位使臣会面，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整出什么花样。”
“但是……但是，将军大人，跨部门的总体统筹工作也需要委托一位总领全局……”松川宗全斗胆提出意见，但他跃跃欲试的神情被其余人的瞪视打断了。
“没事，我知道一个人……”影转向会议室内的评定众们，“而且你们放心，这个人绝对靠得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