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江山业(3.挟恩起弈局,岂非局中人)
慕梓醒来的时候,正逢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进轩窗,照在窗边的一株蕙兰之上,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脑袋还是有些昏沉。
使劲摇了摇脑袋,慕梓下了床。环顾了一下周围,是一个装饰得特别雅致的房间。在窗边的案上还放置着一个洗漱盆,盆中有水,慕梓见了走过去用手探了探,水还是温的。而转头往房中的桌上看去,那里还放了一碗清粥,几碟小菜。
慕梓嘴角一扬,心想:看来雪含烟是没事了。而这千羽山庄的待客之道,也还不算太差。
想罢便自行洗漱打理了一番,然后又喝了碗清粥,见屋外晨光正好,便想出去走走,谁知一到门口,就碰到了昨日在雪含烟院子见到的那个,说只要她救活雪含烟,便是他恩公的虬髯大汉。
男子一见到她,憨笑了一下:“额,那个,我听说慕恩公你醒了,过来看一看。”
“慕恩公?”慕梓听到这个称谓,扬了一下眉。
“嗯,对,你救了我家公子,就是我卢刚的恩公,那个,恩公,昨日多有得罪,还望你见谅。”卢刚说完,深深朝慕梓鞠了一躬。
慕梓听到这笑了一笑:“你昨日只说,只要我救活你家公子,便是你的恩公,倒不见得你昨日有何处得罪于我,不知你今日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被慕梓这般问起,那男子脸红了红,低下头,将慕梓昨日晕倒后所经一切说了出来。
原来竟是她昏倒后,屋外的人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屋内有什么动静,而他偏偏又是个性急之人,情急之下便闯进了屋中。
而他闯进去之后,只见她昏在一边,雪含烟也吐血倒在地上,想也不想,就以为是她搞的鬼,就差一掌便把慕梓拍死了,若不是楚玉进来及时阻拦,怕是慕梓这条小命,便留不到今日了。
慕梓听罢,失声一笑,踏下门前房阶,走到院中:“原来竟是如此,那只能说是我命大,命不该绝,昨日你也是情急之下才出手,既然我没有受伤,你也没有酿成什么大错,那今日这请罪便免了吧。对了,你家公子如何了?”
“还在昏迷,不过楚玉公子说公子已无大碍,恩公要过去看看吗?”卢刚跟过来问道。
“不了,他想见我时自会来请我,我倒是对这庄中情况不甚熟悉,你带我去走走吧。”慕梓摇了摇头说。
卢刚倒也爽快,立刻将慕梓带出了院子。
昨日杨朔带着她走的匆忙,不曾细看园中景致,今日卢刚带着她专游了这庄中的亭台小榭,花荫回廊,期间也滔滔不绝,慕梓便也了解到,他如今是晋国文川城分堂,青羽堂的堂主。
但在进入千羽楼前,他本是文川城外的一个山大王,土匪头子,但他并非恶匪,也知善恶,只抢一些为富不仁的奸商的钱财,用于劫富济贫。
他说,他之所以能进千羽楼,是因为有天,他拦了雪含烟的车驾。结果抢劫没抢成,反被雪含烟打倒在地。
但后来他宁死不屈,许是雪含烟看中了他的一颗赤子之心,虽五大三粗,但胜在有情有义,便让他进入了千羽楼门下。
雪含烟说,他原来的山寨可以保留,但要改为青羽堂,又教他经商之道。
雪含烟还说,对付奸商,还是用以商易商的方法最好,杀人于无形,才是杀人的最高境界。
慕梓听完后微微一笑,的确,能让千羽楼扩展至今日的规模,千羽楼的楼主,都是杀人于无形的狠角色。
千羽山庄规模极大,两人在庄中游了整整半日,到了中午,才重新回到慕梓的居所。但让慕梓没想到的是,这番回来,在她的居所中,又来了一位客人。
慕梓见了此人一笑,仍是信步走了过去:“不知杨护卫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此时的杨朔,早已没了昨日的那种冷漠表情,听了慕梓的这一句调侃,他居然还微微低了低头,耳尖泛了红。
他一抱拳,极其郑重的对慕梓说:“多谢慕姑娘甘冒奇险救我家公子,昨日是杨朔失礼了,还望你莫怪。”
慕梓见杨朔这般郑重,心中一笑,也知他们江湖中人这般道歉,便是最大的诚意,反正昨日之事,她也不怎么放在心中。
只是不曾想到,救了雪含烟,这千羽山庄的所有人,对她的态度转变都如此之大。
先是卢刚,后是杨朔,都对她毕恭毕敬的。
“杨护卫客气了,你是职责所在,不必言过。”慕梓笑了笑说。
杨朔听完放下了手:“对了慕姑娘,我家公子一个时辰前已经醒了,!现下,正是派杨朔过来请姑娘过去,我家公子,想要见一见姑娘。”
“这么快?”慕梓略微有些惊讶。
“慕姑娘,烦请您移步了。”杨朔对慕梓做了个请的手势。
也好,那就去走这一遭。
仍是昨日的院子,但今日却显得比昨日清幽了许多,许是昨日人多的关系,才给了她一种这里本该是热闹之处的错觉。
随着杨朔和卢刚一路信步走来,慕梓发现,这雪含烟的院子,鲜少有人进出。
“公子就在湖中的映月亭等候,慕姑娘可以过去了,我等,就在这里停步。”杨朔看了一眼卢刚,对慕梓说道。
慕梓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院子。
在院中雪含烟的住所旁,有一条竹柳花荫小道,从小道绕过去,便进了雪含烟住所之后的一方碧湖。
碧湖边,有一座曲折的石桥,一直延伸到湖中,而湖中,一座亭子建于水上,亭边水域荷叶环绕,是个清幽的所在。
慕梓踏上石桥,负手而行,只见亭中有二人正在对弈,一个是楚玉,还有一个,就是她昨日救下的雪含烟。
在慕梓看来,楚玉的身上有一种清贵悠然的气质,而在雪含烟身上,则是那种兰心梅韵的清雅。
两位超凡脱俗的公子一同坐在一起下棋,仿佛这一刻,她倒成了误入仙人圣地的凡人。
慕梓一步一步走向映月亭,见那边楚玉和雪含烟已站了起来,等她到时,楚玉微微低头以示礼貌:“慕姑娘,敢问姑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慕梓也微微欠身颔首:“承蒙关心,已无大碍,”说到这便停了一下,看向站在一边看着她的雪含烟,又说,“含烟公子,久仰了。”
雪含烟只微微一笑作揖:“多谢慕姑娘昨日冒险相救,含烟感激不尽。”
慕梓闻言,并不做回答,只看向方才二人石桌上下的那盘棋,又说:“含烟公子大病初愈,便与楚公子下起了这劳思伤神的棋,不知是为了在等我时解乏,还是另有深意啊?”说完便在石椅上坐了下来,拾起一粒白子,在手中把玩。
“不知慕姑娘此话怎讲?”雪含烟也坐了下来问道。
一旁的楚玉脸上挂着莫名的微笑,也一同重新坐下。
慕梓看着棋盘,将白子在手指间转来转去:“杨护卫做事细致入微,雪公子还不明白我此话何意吗?”说完看了一眼两个饶有兴致看着她的男子。
“我只是不太明白,慕姑娘是如何得知我身中寒棘银果之毒的,连楚玉都对此毒束手无策,慕姑娘竟能在一日之内便替我将毒逼了出来,着实让我,很是好奇!”
“我并不知你身中寒棘银果之毒,之所以能知,是因为猜的。”慕梓说此话时,一双眸子扫了一眼两人。
“猜的?”雪含烟与楚玉对看一眼,不知何解。
“没错,在我上千羽山庄之前,曾听见两个人的谈话,他们说,你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见客了。”
“含烟兄身为千羽楼楼主,一个多月不曾见客并不出奇,这与你猜中含烟身中剧毒有何关联?”楚玉问道。
“的确没什么关联,不过我看他们二人身份显贵,应该是贵族公子,所以我心中存疑,特地在客栈中多留了一晚,结果看见了你们派出去的寻药之人。”
“可据我所知,寻药的下属们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人阻拦,慕姑娘怎就知他们是寻药之人?你又是如何得到那包裹了药物的绢布的。须知,千羽山庄自含烟中毒之后,一直戒备深严,无人能进啊。”楚玉抛出了自昨日起,就一直萦绕在自己心间的疑问。
慕梓听完,眸子瞬间盈满了笑意:“人不能进,不代表我的雀儿不能进啊。千羽山庄风景秀丽,庄中一片葱郁,正是我家雀儿喜欢的好地方呢!”
慕梓说完放下手中的白子,往映月亭外看了一眼,接着她伸出手停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随即,一只长尾蓝羽的鸟便扑棱着飞了进来,看起来像是一种雀鸟,但两人平日里却是从未见过这种样子的鸟儿,与喜鹊差不多大小,也不叫不闹,安静地收了翅膀停在她的指尖。
见了此状的两人相觑一眼,楚玉更是一笑,打趣道:“天下竟还有如此精明的鸟儿,含烟,看来你得下个命令,让庄中护卫再次提高警惕,最好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雪含烟嘴角含笑,看着慕梓又将白雀放了出去,而后才说:“幸得这鸟儿进庄,才换回了我一命,这道命令倒是可以不下。”
慕梓听完雪含烟这般说,只是微微挑眉,也不说什么,抬手将鸟儿放飞了出去。
“对了慕姑娘,不知慕姑娘是用的什么药救了含烟,我替含烟把过脉,发现他体内余毒差不多全清,且恢复得极快,不知是什么药能有如此功效?”
世人皆道,楚玉身为江湖第一神医,是个药痴,慕梓也料到他定会有此一问,随即正色道:“论医术我比不上楚公子,只是仗着神药的功效,救了雪公子罢了。此药在世间,也就仅此一颗了,它由龙血之花练成,可解天下百毒,本是我下山前,师父交给我的。她说,此物日后伴我行走江湖,能帮到我一些。”
“龙血花?这种稀罕之物,世间居然还有!”楚玉稍微怔了一下。
“那是师父年少时偶然所得,种在山中几十年。如今炼成丹药,这花,想必是欲寻难得了。”慕梓说完,目光一转,看向了雪含烟。
雪含烟见慕梓的目光向她投来,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一扬:“听慕姑娘的意思,是要让我,报你的救命之恩了?”
“杨护卫没说过吗?我此来是和雪公子谈交易的,说不上救命之恩。”
慕梓此话一出,楚玉和雪含烟又相视一眼,然后再次看着慕梓。
“含烟兄坐拥天下之商,势力极广,最擅之事莫过于交易,慕姑娘相信你的这项交易,不会亏本?”楚玉笑道。
慕梓听完心底一笑,楚玉此言,摆明了是在说:即便你救了雪含烟,可跟雪含烟这个拥有强大资本的人做交易,而你却一无所有,唯一的一个人情也算不了什么,他要是翻了脸,你不仅是赔了夫人,还要折了兵。
“楚公子放心,我相信我这个交易,雪公子是不会拒绝的。”慕梓说完,用信心十足的眼神瞟了楚玉一眼。
“不知是何交易,含烟,倒是很想听听。若是这个交易是我所能够做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权当报答慕姑娘的救命之恩。”雪含烟开口。
慕梓听罢轻笑:“这个交易,说难亦难,说易也易,还得看雪公子,怎么取舍。”
慕梓眼睛微微一敛,让人看不清其中深意。
“此话怎讲。”雪含烟道。
“这个,还得从当今天下说起。想必雪公子也知道,当今天下群雄逐鹿,中原四分五裂,各国占据一方,又有十地为患,卫国已破,晋国岌岌可危,如今天下局势,一如雪公子这盘棋,黑白相杀,变幻莫测。”
慕梓说完,再次执起一颗白子,“啪”地落在了棋盘之上。
“这个是天下演变的常势,不知与你我的交易,有何关联?”雪含烟也执起黑子,与慕梓下了起来。
楚玉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此二人眼中,此时都透出了满满的傲气,这傲气又转移到了棋盘之中,楚玉忽然好想知道,这盘棋的结果会如何。
“天下演变,纵然与千羽楼这个乱世商帮无关,毕竟千羽楼,就是在乱世中,存活繁荣,发展了两百多年。只要乱世之局不变,任天下如何演变,都无法撼动千羽楼的根基。”慕梓的手又放下了一颗白子。
“慕姑娘此言,似乎话中有话。”湖风拂过,雪含烟微微侧了侧头,嘴角一扬,落子。
“乱世无法撼动千羽楼的根基,但天下若被大一统之后,千羽楼又当如何?”慕梓说完,看了一眼二人,见二人并无言语,又道:“想必二位肯定比我更清楚,若天下一统之后,千羽楼必被当政者不惜一切手段打压,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愿意在自己的国土里留下一只老虎,养虎为患。所以,到时即便千羽楼根基再大,也免不了衰落,甚至灭亡。”
慕梓说到这,一颗白子,堵住了一方黑子去路。
雪含烟看着棋盘上慕梓来势汹汹,面上神色变化并不大,也不言语,只轻轻于一处落下一颗黑子。
一旁的楚玉见状,眼珠子左右一移,看了一眼两人,随即说道:“慕姑娘此言不错,可如今天下群雄势力相当,纵然东胜已攻入中原,可这场天下之争,又何时才能有尽头。且不说三百年来仍是乱世,纵然日后有皇朝崛起,一统天下,没有长达几十年的战争,似乎不太可能,而且在如此长的时间里,千羽楼的发展如何,也是说不定的,不知你的交易,为何会扯上这天下纷争!”
“不用几十年!”慕梓抬头。
“什么?”楚玉听了此言,看了一边的雪含烟一眼,见他此刻,也正看着慕梓。
虽雪含烟与楚玉,皆是心思玲珑之人,但两人此时也并未从这句话中转过弯来,这个不用几十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可片刻过后,两人的心头,却同时又涌现出了同一个信息,两人看向慕梓的目光也由片刻迷蒙转为清明,可一时,又不敢确定。
而两人这一番神色变化,都被慕梓尽收眼底,慕梓微微闭目,看了一眼棋盘,嘴角扯起一丝弧度,轻轻落下一子。
慕梓将棋子落到棋盘后,才缓缓开口:“不用几十年,现如今,离天下一统,少则六七年,多则十几年,天下必然统一。到时的千羽楼,将会面临最大的威胁,而届时的千羽楼楼主,还是你,雪公子。”
雪含烟闻此言,眉头一蹙,紧盯着慕梓问:“慕姑娘缘何如此肯定,在二十年内,天下必然统一?”
慕梓一笑:“不知雪公子,可否知道,玲珑天女!”
玲珑天女!这四个字,如千斤巨石,重重砸在雪含烟与楚玉两人的心头。
“玲珑天女?是九州中原一千多年来,传说中能掌握天下兴衰的,玲珑天女吗?”楚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惊疑。
“不是传说。而是真的。玲珑天女一直存在,也是九州中原所有皇室,最想要得到的一个人。”慕梓正色道。“虽然二位是江湖中人,但也肯定听到过消息,半个月前燕华山枫崖台玲珑棋局被破,当世玲珑天女,出世了吧。”
“慕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楚玉蹙眉问道。
“慕梓不才,正是师从燕华山天玄观,无慧法师门下,当今天下的,玲珑天女!”
虽然从先前慕梓话中所露玄机,两人隐隐猜到一二,但此刻这个信息从慕梓口中亲自说出,却也着实让二人心中小小震惊了一把。
尤其是雪含烟,听完慕梓这句话后,也不知是震惊之余反应过激,还是觉得慕梓此话说得让他觉得荒唐,深邃的目光紧紧地跟在慕梓的身上,在讶异了一会儿过后,竟忽然有些失态地轻声笑了笑。
而雪含烟这笑,一旁的楚玉看着,竟有些觉着不可思议。
他与雪含烟多年挚友,也见过雪含烟无数次面露笑容,以往雪含烟的笑容,除了在至亲好友前,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之笑,可在与旁人谋商时,总大多是透着阴诡算计的。
但雪含烟如今的这个笑,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清朗,似乎还有一种,拨开云雾终见月的喜悦!
雪含烟笑罢,看着慕梓问道:“慕姑娘既身为玲珑天女,要去找的,不应该是你要辅助的人吗?可为何却找上了含烟?”
慕梓轻笑:“我不是说了嘛,我找雪公子,是为了谈一笔交易啊!”
“能掌握天下兴衰的玲珑天女,来找我谈交易,不知这交易,是什么交易?”
“一场与你我而言,都有利无弊的交易。”
有利无弊?雪含烟一笑,好,且看看是如何的有利无弊。
“既是交易,不过是利益权衡下的东西,谈何利弊!慕姑娘的这项交易,倒是有趣得紧,含烟,愿闻其详。”
慕梓自是看出雪含烟的这个笑带了一些嘲弄,想要看看,她到底能说出些什么幺蛾子交易来。
说句实在话,她自己的心底里也有些虚,但此次来千羽山庄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一试。
“交易很简单,从今日起,直至天下一统之前,千羽楼要不惜一切代价,助我平定九州中原,在九州中原平定之后,我可保千羽楼盛世不衰,千羽楼还是原来的千羽楼,你也还是千羽楼的楼主,这个交易,你可接受?”
慕梓此话一出,楚玉与雪含烟皆齐齐看向她。而慕梓只是嘴角含笑,似胸有成竹一般。
“慕姑娘虽为女子,但其志,竟是我等男子也不能及。不过,你虽身为玲珑天女,但如今却是一无所有之人,这交易如此之大,你手中并没有筹码,又怎肯断定,我会做这么一件亏本的买卖!”
雪含烟看着慕梓说出这番话,言下之意便是:你什么都没有的人,却想从我手中拿走我最珍爱的东西,这可能吗?不说没有可能,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慕梓听完,只是淡然道:“雪公子忘了吗?我如今并非一无所有,我可是还有玲珑天女这个身份。就凭这四个字,你就必须接受这次交易。”
慕梓此言说得云淡风轻,可雪含烟和楚玉听后,却都知道,她的这句话,是满满的威胁之意。
慕梓身为玲珑天女,所以不管有没有雪含烟的帮忙,终有一日,她也会助那个她要辅助的人平定九州中原,不过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她之所以来找雪含烟,不过是为了她自己能在平定九州中原的路上,走得更快一些。
而这个交易于千羽楼而言,虽然看似极不公平,但却是往后千羽楼最好的出路。
千羽楼之所以能有今日之成就,最主要的还是当今的乱世天下,各国势小,无法撼动千羽楼。
但若在慕梓平定九州中原,天下一统之后,届时的千羽楼,将再也没有乱世为基,一座失去基石的楼,即便再宏伟,也会极易崩塌,因为一个强盛无比的帝国,是绝不会允许有千羽楼这样的组织存在的。
所以,雪含烟必须要应下这个交易,因为这个交易关系到的,是整个千羽楼的安危存亡,是所有投于他门下的江湖侠客的安危存亡。
而以仁义为名的千羽公子雪含烟,为了保护这一切,就只有答应慕梓。
“千羽楼其势虽大,但若盛世一统之后,情况会变得如何,想必雪公子比我更清楚。我如今的这个交易,是给了千羽楼日后一条出路。其中利益关系,当以长远为虑,雪公子,你可得仔细思量啊。”慕梓继续说道。
雪含烟听了慕梓此话,只是眉头微微一蹙,并不言语,楚玉在一旁,神色不明。
“天下如棋,错一步,可就后悔莫及了。雪公子,我知这个交易,你还需时间考虑考虑。慕梓就先住在千羽山庄,希望你能早日,给我一个答复。”慕梓说完,起身便沿来路走了回去。
过了许久,楚玉忽然发现棋盘上的棋早已下完,而慕梓最后的落子,恰巧与雪含烟成了平局。
湖风凉凉徐徐,吹起二人的衣袂,楚玉坐在那盘已下完的棋面前,而雪含烟,负手站在亭边,眺望远处的高山,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姑娘这盘棋下得可真是够绝的,一子定乾坤。含烟,你怎么看?”楚玉开口问道。
石桌之上那盘棋,黑白棋子交错。一如雪含烟心头思绪,虽有些杂乱,却已有了定局。
“自是应她之言,助她一臂之力。”
雪含烟悠悠的声音传入楚玉耳中,又被掠过的湖风,吹散于空中。
楚玉一听,抬起头,略带惊愕地看了雪含烟一眼:“倾尽千羽楼之财,只为助她一臂之力!这样的亏本生意,你也做?”
“呵,这生意不但不亏本,而且还赚了。毕竟她所说的,的确是日后千羽楼,最好的出路。其实,若论资本,千羽楼还真比不上她,纵然她现在还一无所有。”雪含烟轻笑一声说。
楚玉听完,笑了笑:“这是你统领千羽楼以来,所做的第一个让步,而且对象居然是个女子,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子。你这,可太不像我以前认识的含烟了。”
“在博弈这一方面,我的确不如她。这或许,就是她能成为玲珑天女的原因吧。”
雪含烟抬头望向亭外,青峦叠翠,云雾环绕……
次日一早,千羽楼后山上的溪边林道,杨朔带着慕梓一直往山上走。
此时晨光穿林而过,在路边投下一抹抹光影,旁边又有流水叮咚,衬着林间悦耳的鸟鸣。
筑于山顶的千羽山庄,此刻早晨的湿气未散,雾气笼罩,从高处眺望千羽山庄,犹似一座仙山楼宇。
“慕姑娘,公子就在上面等着你,请。”杨朔开口道。
“有劳了。”慕梓收回目光,绕过杨朔走了上去。
杨朔看着一身玄衣的慕梓负手拾级而上,心中甚是不明。
昨日在慕梓与公子见面交谈完了之后,他看见慕梓自己一个人走了出来,后来他进去服侍,又听到了公子和楚玉在说什么交易之事,今日公子又派他请慕梓来到此处,也不知道二人究竟在谈些什么。
而在以往,每一个来找公子谈交易的人,向来都是由各堂主接见的,若非不得已,公子绝不会轻易出面。
可如今慕梓这区区一个女子,竟让公子一次又一次的找她,她到底有什么能力,能让一向非友不见的公子,频频接见。不过这个慕梓,确有不凡之处,却又不知是何人物!
杨朔想完,多看了慕梓一眼,便转身下了山。
而慕梓可不知道杨朔心里想着的是什么,她拾级而上,也不知雪含烟为何挑了山顶这个地方见她。
等到终于上完石阶,只见眼前豁然开朗,谁承想这山顶上别有洞天,白岩为顶,不生寸草,周围却林木环绕,而在稍远处,有一座亭子,一身蓝衣的雪含烟,此刻就坐在亭中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