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集 大观园诸芳流散【87版红楼梦后四十回剧本(廿四)整理】
(对原剧本进行了格式的调整,更方便阅读。本集主要包括:司棋之死(剧中移至29集),金桂入薛家,迎春误嫁中山狼,王一贴,香菱之死。原剧本来源: https://b23.tv/pFyP6Mz)
第一幕
第一场
大观园后角门
秋天的大观园 ,疏林斜晖。 茗烟下马,气喘吁吁地敲门。
字幕: 第二十一集 诸芳流散
守园婆子闻声开门。
茗烟:嬷嬷好!烦嬷嬷走一趟,有要紧事立等着回宝二爷。
第二场
潇湘馆
院内 ,宝玉进门。
宝玉:林妹妹,林妹妹——
架上鹦鹉:紫鹃!快打帘子,宝玉来了!
紫鹃:(急步从房内走出)哦,宝二爷?
宝玉:(边进门边笑嘻嘻地)林妹妹呢?
紫鹃:林姑娘送宝姑娘去了。二爷怎么没去?
宝玉:(愣)宝姑娘要去哪儿?
紫鹃:宝姑娘要搬回姨太太那边儿住,林姑娘听说,掉了半天儿眼泪,没吃饭就到蘅芜苑送她去了。
宝玉:(惊疑地看着紫鹃,愣了一会儿)嗐!(转身离去)
第三场
蘅芜苑
宝玉急步走进院门,院内阒无人声。
宝玉:宝姐姐!宝姐姐!林妹妹!
宝玉走进宝钗居室。 一个老婆子自内室走出,手里拿着扫帚。
宝玉:(急切)老嬷嬷,宝姐姐呢?
老婆子:宝姑娘出去了。这里交给我们看着,还没有搬清楚。我们帮着送了些东西去,这也就完了。
宝玉茫然四顾,房内已搬得空空落落。
老婆子:宝二爷请出去吧,让我们扫扫灰尘。也好,从此你老人家省跑这一处的腿了。
宝玉怔怔地看着老婆子,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老婆子皱了皱眉,转身走入内室。 宝玉默默走出房门。院子里的青藤异蔓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透出一片清冷的苍翠。 院外翠樾埭秋风萧瑟,黄叶纷飞。埭下流水溶溶逝去。宝玉独立残阳,怅然若失。
闪回:少女们无拘无束的嬉笑声,翠樾埭上来往丫鬟络绎不绝。
一阵风过,卷起满地黄叶,夹着许多不知名的花花草草落入水中,随水飘转流去。 袭人从园中曲径穿花度柳急步走来,在宝玉背后站住。
袭人:二爷!
宝玉的目光追随着水中远去的落叶。
袭人:二爷!
宝玉:(收回迷惘的目光,转过头来)嗯?
袭人:后角门上的嬷嬷来,说茗烟在外头等着回二爷话。
宝玉:(眼睛一亮,急忙转身掣步离去)哦?
第四场
大观园后角门
袭人从微开着的门缝里向外窥看。 门外,茗烟起劲地向宝玉讲述着什么,宝玉时时顿足叹气,又嘱咐了茗烟几句。茗烟点头,上马而去。 宝玉匆匆走入园门,袭人随后赶来。
袭人:二爷!二爷!
宝玉停步回头。
袭人:(吃惊地)怎么……
宝玉:司棋……
第五场
司棋家
司棋伏案痛哭。
司棋母:(双手叉着腰站在司棋背后,满脸怒气)没有廉耻的东西!你还有脸回来!
夜晚,司棋斜靠在床上抽泣。一盏孤灯摇晃着她的身影。
司棋母:仗着你姥娘在府里的脸面,带挈着你成日里主子一样的吃喝穿戴!指望你饲候好主子,你姥娘脸上、我脸上都有光!谁知道你干出这种事来!
清晨,凄风苦雨。 司棋凭窗呆坐。
司棋母:我要是你呀,我就一头碰死!
司棋的脸上毫无表情。司棋母一摔门帘,走入内室。 户外秋雨凄迷。 风雨声中,有人轻轻地叩击窗棂。
司棋:谁?
潘又安:我。
司棋:(眼圈儿一红)你还来干什么?……你也算是个男人?出了事儿抬腿先跑了!你……你走吧!
外面没人搭话。司棋起身倾听。
司棋:(“唿”地一下站起来,朝着窗外)……你别走!
窗外只有沙沙雨声,司棋急忙开门。 雨地里,潘又安失魂落魄地站着,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
司棋:(无力地靠在门上,哽咽)……你走吧……
潘又安:(失声痛哭)表姐!(“扑通”一下双膝跪倒在泥水之中)
司棋:哎呀!你……(冲进雨里,把潘又安一把拉起来)
司棋母:(站在门口怒喝)司棋!
潘又安:(一惊,刚站起身来,又“扑通”跪下)舅妈……
司棋母:(气急败坏地)谁是你舅妈!你这个猪狗不食的东西!你把司棋害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我,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转身抄起一根门闩,冲出门来)
司棋:(死命抱住门闩,哭)妈!我是为他出来的,我也恨他没良心。如今他来了,妈要打他,不如先打死我!
司棋母:(气得浑身乱抖)不害臊的东西,你还要怎么样?”
司棋:我活着是他的人,死了是他的鬼。他一辈子不来,我也一辈子不嫁人!我恨他为什么这样胆小,一身作事一身当,为什么要逃!……妈说要把我配给别人,我原拼着一死的。今儿他来了,求妈问问他;若是他不改心,我在妈跟前磕了头,妈只当是我死了,他到哪里,我也跟到哪里,就是讨饭吃,我也心甘情愿!
司棋母:(颤抖)什么?你说什么?你……你死了这份儿心吧!
司棋:妈!
司棋母:想跟他走?除非先把我勒死!
司棋眼睛睁得圆圆的,死死盯着母亲由于恼怒而变了形的脸。 潘又安失神地跪着。 雨水和着泪水从司棋的脸上流下来。
司棋:(喃喃地)妈不可怜可怜女儿?
司棋母:你就是死了我也不可怜你!
司棋:妈不后悔?
司棋母:呸!
司棋:(站起身来,双手慢慢松开紧抱着的门闩,向后退了两步,转过头去,恨恨地看着潘又安)没用的男人!
潘又安突然睁大的双眼,绝望的目光。司棋母惊恐的脸。
潘又安: 表姐——
司棋母:司棋——
司棋倒在窗下,雨水冲刷着溅在墙上的鲜血。 无边的秋雨,把天地连成灰蒙蒙的一片。
第六场
紫菱洲,夜晚
一支蜡烛流着大滴的烛泪。 迎春坐在几旁垂啜泣。
宝玉:(伫立窗前,哽咽)……又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
外间,几个丫鬟、婆子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箱笼、打叠衣物。
迎春:(慢慢抬起头)……司棋临出去的时候,还央告过我,好歹打听她要是受罪,替她说个情,可谁知道……(掩面抽泣)
丫鬟:三姑娘来了!
外间,探春带着侍书进门。 王善保家的急忙站起来,揉着眼睛避在一边。 探春斜了王善保家的一眼,径直走进内室。 迎春、宝玉迎上。
探春:(笑嘻嘻地)才听说二姐姐要搬回大太太那边儿住,我去找二哥哥来看看,谁知道二哥哥先来了。
宝玉含泪不语。
探春:二姐姐,不是说孙家秋后才来娶亲么?怎么这会子就搬出园子?
迎春含泪不语。 探春诧异地看看迎春,又看看宝玉,渐渐收了笑容。
第二幕
第一场
紫菱洲院外
一把大铜锁挂在院门上。 阒无人声的紫菱洲,轩窗寂寞、屏帐翛然。 水中残荷在晨风中摆动。 香菱匆匆走来,发现独自伫立在水边的宝玉,于是悄悄走到宝玉背后 。
香菱:(莞尔一笑)又发什么呆呢?
宝玉:(回头,又惊又喜)哎呀,是香菱姐姐!这么多日子你也不进园来逛逛,这会子怎么有空来了?
香菱:我且先问你:袭人姐姐可好?怎么忽然把个晴雯姐姐没了,到底是什么病,听说司棋……
宝玉眼圈一红。 香菱一眼瞥见,连忙咽下没说完的话。
宝玉:哦……香菱姐姐,走,到怡红院去坐一会儿。
香菱:这会子不行,我得赶紧找琏二奶奶,听说她一早进园子来了。
宝玉:找她什么事?
香菱:正经事——你薛大哥哥要娶嫂子了!”
宝玉:哦?这事儿吵吵了有半年了,今儿说张家的好,明儿又要李家的,后儿又议论王家的……这些人家的女儿也不知道遭什么罪了,好端端的叫人家议论。
香菱:(微微一笑)这回定了。
宝玉:定了谁家的?
香菱:和我们家一样,是在户部挂名的行商。前儿说起来,你们两府也都知道。京城里上至王侯,下至买卖人,都称她家是“桂花夏家”。
宝玉:怎么叫个“桂花夏家”?
香菱:她家姓夏,种着几十顷地的桂花,这京城里外的桂花局都是她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也是她家贡奉,所以得了这个浑号。
宝玉:别的不管,这姑娘可好?
香菱:都说长得又俊,又通文墨。我真巴不得这会子就娶过来,咱们又添一个作诗的人了。
宝玉:(冷笑)说是这么说,可是……
香菱:怎么?
宝玉:我倒是替你耽心呢!
香菱:(脸一红)这是什么话!素日咱们都是厮抬厮敬的,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是个亲近不得的人!(转身离去)
宝玉呆呆地站着。
第二场
潇湘馆
书案上铺着一张雪浪笺,上面是刚写上去的两行字: 茜纱窗下,我本无缘; 黄土垄中,卿何薄命。 黛玉左手托腮,右手握笔,愣愣地看着雪浪笺出神。
紫鹃:(急步进门)姑娘,姑娘!快过去看看吧,宝二爷病了!
黛玉:什么?
紫鹃:宝玉病了,折腾了一夜,这会子正说胡话呢!
“啪”地一下,笔落在雪浪笺上,湮上了一个大大的墨点。
第三场
怡红院
宝玉昏睡,张太医坐在床前把脉,王夫人含泪站在一旁。 张太医出院门,拱手辞去。 凤姐、鸳鸯搀着贾母进门。 煎着草药的砂罐“扑扑”冒着热气。 一包草药被抖入药罐。 袭人替宝玉擦去唇边的药汁。 (场景变幻)宝玉斜靠在榻上,(场景变幻)坐在圈椅上,(场景变幻)立在窗前,凝视着枯萎的“女儿棠”。
闪回:“女儿棠”丝垂翠缕、葩吐丹砂。
“女儿棠”枯死半边。
宝玉幻觉:院子里的芭蕉枯死了。
院子里所有的花草都枯死了。
袭人:(端着药碗走到宝玉背后)二爷,该吃药了。
宝玉:(叹气)早晚都是要去的……
袭人:二爷!
宝玉:(接过药碗)我生病,林妹妹她们都来看过我,宝姐姐怎么不来?
袭人:想是忙得没有空闲,先是薛大爷娶亲,不几天又是家里闹气。
宝玉:闹什么气?
袭人:听说新娶的薛大奶奶厉害得不得了,竟然把薛大爷给挟制住了。后来又要占姨太太的上风,亏着宝姑娘随机应变,总是用道理暗暗弹压着,不然,真不知道要闹成个什么样了
宝玉:(担忧地)哎呀,香菱……
第四场
夏金桂房中
香菱用托盘托着茶盅进门。 夏金挂端坐,上下打量着香菱。 在一旁侍立的宝蟾接过茶盅,递给金桂。 香菱欲退出。
金桂:香菱,别走,坐下我问你话。
香菱:(笑嘻嘻地)奶奶要问什么?
金桂:你坐下。
香菱斜欠着坐在金桂对面。
金桂:你家乡是哪儿?
香菱:(摇摇头)不记得了。
金桂:父母在哪儿?
香菱:(摇摇头)不记得了。
金桂不悦。
金桂:你这个名字是谁给起的?
香菱:宝姑娘起的。
金桂:(冷笑)人人都说姑娘通,只这一个名字起得就不通。
香菱:嗳哟,奶奶不知道,我们姑娘的学问连我们姨老爷还时常夸呢!
金桂:(将脖颈一扭,嘴唇一撇,鼻孔里“哼”了两声,拍着掌冷笑)菱角花谁闻见香来着!若说菱角香了,正经那些香花放在哪里?可是不通之极!
香菱:不独菱角花,就连荷叶、莲蓬,都是有一股清香的。但那原不是花香可比,若是静日静夜或清早时候,那一股香比花儿都好闻呢!就连菱角、鸡头、苇叶、芦根,得了风露,那一股清香,就令人心神爽快的。
金桂:依你说,那兰花桂花倒香得不好了?
香菱:兰花桂花的香,又非别花之香可比……
宝蟾:(指着香菱的脸儿)……要死!要死!你怎么直叫起奶奶的名字来了?
香菱:(一惊,连忙陪笑)一时说顺了嘴,奶奶别计较。
金桂:这有什么?你也太小心了。只是我想这个‘香’字到底不妥,换一个字,不知你服不服?
香菱:(忙着陪笑)奶奶说哪里话,此刻连我一身一体俱属奶奶,换一个名字反倒问我服不服,叫我怎么当得起!……奶奶说哪一个字好,就用哪一个。
金桂:(微微一笑)你虽说得是,只怕宝姑娘多心。
香菱:奶奶不知道,当日买我来的时候,原是太太使唤的,所以姑娘起得名字,后来我服侍了爷,就和姑娘无涉了。如今又有了奶奶,益发不与姑娘相干。况且姑娘又是极明白的人,怎么会恼这些呢?
金桂:既这样说,“香”字不如“秋”字妥当。菱角菱花皆盛于秋,岂不比“香”字有来历些?
香菱:就依奶奶这样吧。
第五场
宝钗房中
宝钗:(淡淡一笑)那……我也叫你秋菱吧。
香菱笑嘻嘻地点点头。
第六场
薛家前院内,黄昏
薛蟠送宝玉出门。
宝玉:(拱手)薛大哥留步。
薛蟠:(微醺地)你这个嫂子怎么样?
宝玉:……
香菱走过。
宝玉:香菱姐姐!
香菱:宝二爷,我如今叫秋菱了。
薛蟠:(瞪眼)名字也是乱叫的吗?谁改的?
夏金桂:(站在门口台阶上)我。
薛蟠一愣。 金桂逼视着薛蟠。
薛蟠:其实……这个这个名字……(看着宝玉)……秋菱……秋菱……改得还不错!啊?
金桂微微一笑。 宝玉惆怅地看着香菱。
第七场
金桂房中,夜晚
薛蟠闭目养神,不时打着酒嗝。 宝蟾自内室走出。 薛蟠的眼睛张开一条缝,盯着宝蟾。 宝蟾轻佻顾盼的眼神儿。 薛蟠的目光追随着宝蟾白腻的脖子。
薛蟠:宝蟾!
宝蜡:嗯?
薛蟠:茶!
夏金桂一面用蜡剪儿拨着烛花,一面斜睨着薛蟠,嘴角微微撇了一撇。 宝蟾双手捧着茶碗递给薛蟠。 薛蟠的目光捕捉着宝蟾假意躲闪的眼神儿。 金桂冷眼旁观。 薛蟠接茶碗时,故意捏了一下宝蟾的手,宝蟾乔装躲闪,连忙缩手。两下失误,“豁啷”一声,茶碗落地,泼了一身一地的茶。
宝蟾:哎呀!姑爷不好生接!
薛蟠:(佯作嗔态)你自己不好生拿,怎么反倒怪我?
金桂:(冷笑)两个人的腔调都够使了,别打谅谁是傻子。
薛蟠低头微笑不语。宝蟾红着脸收拾茶碗出去。
薛蟠:(伸了伸懒腰)困了。
金桂:困了别处睡去,省得你馋痨饿眼的!
薛蟠看着金桂但笑不语。
金桂:要做什么和我说,别偷偷摸摸地不中用!
薛蟠:(跪在金挂面前,拉着金桂的手,嘻皮笑脸地)好姐姐,你要把宝蟾赏了我,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人脑子也给你弄来!
金桂:(把手一摔)这话好不通。你爱谁,说明了,就收在房里,省得别人看着不雅!我可要什么呢?
薛蟠:(又惊又喜,直直地跪着)哎哟我的亲姐姐!这让我怎么谢你呢?
金桂冷笑。
第八场
薛家前院内,午后
金桂:小舍儿,小舍儿!
小舍儿:奶奶叫我?
金桂:你跟着我去园子里逛逛去。
宝蟾:我伺侯着去吧?
金桂:不用你了,你给我预备着酽茶,我去一个时辰就回来!
薛蟠侧耳听着金桂在院内说话,面露喜色。
香菱:奶奶出去?
金桂:我比不得你,在园子里入过什么诗社,左不过自己去逛逛罢了。
香菱一愣,快步走回自己房内。金桂扶着小舍儿出门。
第九场
金桂房内
薛蟠笑嘻嘻地看着宝蟾。 宝蟾也斜着眼看着薛蟠。
薛蟠:把茶给我端过来。
宝蟾:这回可好生接着!
薛蟠一只手抓住宝蟾的腕子,另一只手接过茶碗放在桌子上。
宝蟾:姑爷放尊重些!看有人来了。
薛蟠:我这可是过了明路的。
夏金桂至藕香榭停步。
金桂:小舍儿,你回去一趟,告诉秋菱,到我屋里把手帕拿来。
小舍儿:哎。
金桂:回来!(略一沉吟)不必说是我让拿的。
小舍儿:知道了。
金桂看着小舍儿远去的背影冷笑。 水中残荷在西风中颤抖。
小舍儿:菱姑娘!
香菱刚要进门,听见喊声忙停步回头。
小舍儿:菱姑娘,奶奶的手帕子忘在屋里了,你给拿出来好吗?
香菱:(笑)好,我去取。
薛蟠一只手搂着宝蟾,一只手去解宝蟾的中衣。
宝蟾:(钗鬓蓬松,半推半就地)门没掩上……
薛蟠:不妨事。
香菱推门而入。
宝蟾:(急忙挣开)哎呀!
香菱:(羞得耳面飞红,忙转身回避)啊?
薛蟠:(抬头)嗯?
宝蟾:(一把推开薛蟠)人家不愿意,姑爷硬逼着要……,没见过这样不顾脸面的爷!
宝蟾恨恨地一跺脚,一径跑了。
薛蟠:哎哎,回来!
香菱急忙跑出门外。
薛蟠:(怒冲冲地指着香菱)呸!小娼妇!你这会子干什么来撞尸游魂!
香菱三步两步跑出院门。
薛蟠:宝蟾!宝蟾!
宝蟾无影无踪。
薛蟠:香菱!秋菱!死娼妇臭婊子!你跑?回头咱们有帐算!
金桂:(进门,笑嘻嘻地)骂谁呢?这么大的火气?
薛蟠:哦……
第十场
香菱房,夜晚
香菱捧着一本书出神。 灯花爆了一下。 香菱叹了口气,合上书,封面上是“断肠集”三个大字。
薛蟠:(醉醺醺地进门)秋菱!打洗脚水!
香菱:就来!
薛蟠:(“啪”地一拍桌子)快点儿!
宝蟾忙着给金桂铺床。
金桂:放着吧,待会儿让秋菱过来收拾。
宝蟾疑问地看着金桂。
金桂:今晚你去秋菱房里睡,让秋菱过来。
宝蟾:(不解地)怎么?
金桂:(微微一笑)我成全你,让你和爷在秋菱房里成亲。
宝蟾:(慌乱地)哎呀,奶奶别说这种玩笑话,我们可当不起。
金桂:(笑嘻嘻地)别装你娘的蒜了,你只要日后有点儿良心,别老惦着合伙谋害我就行了。
宝蟾“哧”地一笑,连忙用手捂住脸。
第十一场
香菱房
香菱端盆进门,放在薛蟠面前。 薛蟠抬起脚。 香菱战战兢兢地一面脱靴,一面偷觑着薛蟠的脸色。
薛蟠:(先脱好的一只脚踩进盆内哎哟!你想烫死我!
香菱:(急忙把手插进水里试了试,嗫嚅)爷再试试,水不烫……
薛蟠:(啪”地一脚把水盆踢翻,盆里的水溅了香菱一头一脸)放屁!
香菱:哎呀!
薛蟠:(一掌打过去)黑了心的娼妇!我叫你害我!
香菱哭着跑出门外。 薛蟠赤着一只脚追出来。
金桂:(笑嘻嘻地拦住薛蟠)算了算了。
香菱双手捂着脸抽泣。 薛蟠冲着香菱啐了一口,转身走回房内。
金桂:秋菱,今晚你和宝蟾换换。
香菱含泪看着金桂。
金桂:(冷冷地)让宝蟾伺候你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主子。
香菱:(吃惊地)啊?
金桂:(转身回房)这会子就过来陪我先睡吧。
香菱:(犹豫地)我……
金桂:(脸一沉)怎么?你还怕主子脏了你的屋子不成?
香菱:(急忙摇头)哦,不……
金桂:再不就是怕夜里劳动你服侍我?
香菱:不不……
金桂:(倏地转身骂道)你那见一个爱一个的主子呢?把我的人霸占了去,又不叫你来,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薛蟠:(急步自房内走出,喝骂)不识抬举的东西,快卷铺盖过去!
香菱捂着脸跑回房内。前院传来薛蟠的喝骂声和香菱的哭叫声。 薛姨妈急忙自房内走出,焦虑地朝前院张望。
宝钗:(走到薛姨妈身后)妈……
薛姨妈:唉……
香菱抱着铺盖不知所措地站着。
金桂:铺在地下。
香菱的嘴巴张了张,泪水夺眶而出。金桂则躺在床上,两眼圆睁。此时香菱房内,烛影摇红。 桌上几上放着书,“断肠集”三个字忽明忽暗。 宝蟾“咯咯”的笑声。 一只多毛的大手伸过来掰断蜡烛。 烛泪滚滚,烛火被捻灭在《断肠集》上。
金桂:(旁白)且叫你们乐几天,等我慢慢摆布了秋菱再说!那时可别怨我!
金桂:(厉声)秋菱!
香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哎!
金桂:倒碗茶来!
香菱:哎……
云破月出,万籁俱寂。月光透过窗棂,照着无寐的香菱。 香菱眼角溢出一大淌泪水。
金桂(突然):秋菱!
香菱急忙擦擦眼泪,从地上起来。
金桂:给我捶捶腿!
香菱:哎……
月落乌啼,香菱在窗前伫立。
金桂:秋菱!
香菱:(惊)哦……
第三幕
第一场
迎春房,清晨
窗外鼓乐盈耳。 王善保家的督率着一群丫头、婆子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盛妆的迎春端端正正地坐在奁台前。 绣桔、莲花立在两侧,仔细地往迎春的发臀上插戴着各种饰物。凤姐、平儿含笑端详着迎春。
门外: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探春、惜春联袂进门。 王善保家的急忙避在一边。 探春笑嘻嘻地朝菱花镜里瞥了一眼。 镜子里的迎春神色木然。
门外:薛姑娘、林姑娘来了!
凤姐:宝玉呢?怎么这会子还不来?
探春:一大清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第二场
水月庵
骑在马上的宝玉紧紧地拉着另一匹马的缰绳。 茗烟欠着脚蹬在马背上,两手抠着墙脊,探头朝墙内张望着。 木鱼声、唪经声隐隐传来。
宝玉:Z仰着脑袋,急切地)看见了吗?
茗烟摇摇头。 宝玉轻轻叹了口气。
茗烟:(把握十足地)快了,上两回都是这会子出来的!
茗烟:(突然紧张地)来了!
飒飒凉风拂动着满地落叶。 尼姑装束的芳官拖了一把大扫帚从内院走出。
茗烟:(从高墙后面探着头,压低了声音)芳官!芳官!
芳官仿佛浑然不觉,略有些吃力地握着扫帚。缓缓地打扫着空旷的院落。
茗烟:(回过头来叹了口气)还是不答理,上两回就这么着。
宝玉:你说我来看她了。
茗烟:芳官!宝二爷来了,来看你,……就在墙外边儿呢!
芳官微微一震,依旧缓缓地扫着落叶。
宝玉:(对着高墙,动情地)芳官,你在这儿……过得惯吗?有人难为你吗?
扫帚在一块已经扫过的地方机械地来回划动着……
宝玉:……你千万将就捱些日子,等太太气消了,我去求老太太,再接你回去……
芳官咬住嘴唇,泪水涌满了眼眶。
宝玉:(哽咽)……我知道你冤屈,是我……是我带累的你……
芳官“呜”地一声,抱住扫帚哭了出来。 茗烟含泪看着芳官。
净虚:(带着智通从内院走出,抬头看见高墙外的茗烟,吃惊)阿弥陀佛!是谁?
茗烟急忙缩回脑袋。
茗烟:(“砰”地一屁股跨在马上)坏了!那个老秃歪刺看见我了!
宝玉:(两腿一夹坐骑)快走!
第三场
荣宁街
宝玉、茗烟一前一后打马而来。 薛蟠带着四、五个家人立马街口。
薛蟠:宝兄弟!
宝玉、茗烟忙带住马。
薛蟠:等了你这半天!
宝玉疑问地看着薛蟠。
薛蟠:(紧张而又兴奋地)听说了么?朝廷要出兵了!
宝玉:出兵?
薛蟠:南安王爷奉旨征讨西海沿子,说话就要出京!听说今儿在北校场操演,走,看热闹去!
宝玉:(摇摇头笑笑)今儿二姐姐出阁,我得去送送她。
薛蟠:(失望地)嗐!早知道……,等了你这么半天!……那好,我找冯大哥他们去!
薛蟠朝家人们摆摆手,打了个唿哨,纵马而去。
宝玉:(回过头)你再去打听打听四儿怎么着了。……我去那院儿送二姐姐。
茗烟答应一声,拨转马头驰去。
第四场
迎春房
房门洞开,几只“喜”字彩灯在微风中晃动,给空荡荡的房内更增添了几分寥落、清冷。 宝玉呆呆地站在奁台前。
第五场
潇湘馆,夜晚
黛玉:(用蜡剪儿拨着烛花儿)……二姐姐一直等着你,孙家的轿催了几回才走了。
宝玉怔怔地坐着。
黛玉:绣桔、莲花、还有两个小丫头,一共陪过去四个……
宝玉长叹一口气:从今后这世上又少了五个清洁的人了……
第四幕
第一场
薛家,清晨
小舍儿:(神色慌张)太太!太太!可不得了啦!
薛姨妈又怎么了?又怎么了?
小舍儿:出事儿了!太太快着请过去看看吧!
金桂房中传出嘈杂的人声。 薛姨妈带着同喜、同贵,跟在小舍儿后面走进院子。
小舍儿:太太来了!太太来了!
薛姨妈进金桂房门。 金桂平躺在床上呻吟,几个丫头、婆子惶惶不安地站着。
薛蟠:(指着丫头、婆子们)都不许动!(把手中的一个纸人儿递给薛姨妈)妈看看这个!
薛姨妈惊异地看着。五根大针钉在纸人的心窝并四肢骨节处。
小舍儿:上面还写着奶奶的生辰八字呢!怪不得这两天直叫着心口疼!
薛姨妈:(哆嗦)这是……?
小舍儿:我今儿早上拾掇床,从奶奶的枕头里面抖出来的。
薛蟠:(铁青着脸)先把这几个捆起来拷问!
丫头、婆子们惊慌不安,面面厮觑。
薜姨妈:慢着!
金桂:(有气无力地)何必冤枉众人,一定是宝蟾弄的镇魇法儿。
薛蟠:宝蟾这些日子并没有多少空儿在你房里,怎么会是她?
金桂:除了她还有谁?总不是我自己吧!
薛蟠:(指着丫头、婆子们)还有这些人呢!
金桂:(冷笑)这些人?可她们哪一个敢进我的房呢?
薛蟠:谁敢进你的房……?
薛姨妈冷眼旁观。
薛蟠:秋菱!对!秋菱眼下天天跟着你,她自然知道!先拷问她!
金桂:拷问谁?谁肯认?依我说,干脆装着不知道,大家丢开手算了。
薛蟠:那不行!
金桂:行不行的吧,横竖治死我再娶好的!(哭)
薛蟠:你!……嗐!
金桂:(痛哭)要是凭良心上说,……左不过你们三个多嫌我一个!
薛姨妈暗暗吃惊,看看金桂,又看看薛蟠。丫头、婆子们偷觑着薛蟠。 薛蟠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暴了起来。
薛蟠:(一脚踢开香菱房门,大吼)秋菱!
香菱靠门站着,打着哆嗦,脑门上沁出冷汗。
薛蟠:(暴怒)秋菱!
香菱:(急忙开门走出)哎……
薛蟠伸手抄过一根门闩冲出门去。
众人:(不约而同地)哎呀!
薛蟠:你干的好事!(恶狠狠地一棒打来)
香菱:(急忙躲闪)我没……
薛蟠不容分说,劈头劈面打起来。
香菱:(被一棒打倒)哎哟!
薛蟠:(一脚踩住)下作小娼妇!……
香菱:(哭)爷听我说,不是……
薛蟠:(举起门闩)呸!我让你害人!
香菱:(绝望地)啊——
薛姨妈:(怒)住手!
薛蟠一愣。
薛姨妈:同喜!同贵!把菱丫头扶起来!
同喜、同贵:哎!
香菱呜呜地哭着。
薛姨妈:问明白了没有?你就打人!这丫头服侍了你这几年,哪一点儿不周到、不尽心?这种没良心的事她做过一次吗?
薛蟠余怒未消地举着门闩。
薛姨妈:就是动粗,也得问个青红皂白,……还不把门闩放下!
薛蟠举着门闩的手慢慢垂下来。 金挂探起身子望着门外,捶着床,嚎啕大哭。小舍儿并两个婆子急忙走进来。
金桂:这半个多月把我的宝蟾霸占了去,让秋菱跟着我睡。我说要拷问宝蟾,你百般护着;这会子又赌气打秋菱!
薛姨妈越听越气恼,狠狠地瞪着薛蟠。
金桂的嚎啕声:……打她干什么?索性合伙治死我,再拣富贵的、标致的娶来就是了,做出这些把戏来给谁看!
薛蟠又急又恼,恨恨地用门闩捣着地。
薛姨妈:(气得浑身发抖)不争气的孽障!骚狗也比你体面些,谁知道你把陪房丫头也摸上手了,叫老婆说嘴,霸占了丫头,有什么脸出去见人!……动不动就打人!我知道你是个得新弃旧的东西,白辜负了我当日的心!……香菱既然不好,你也不许打,我即刻叫人牙子来卖了她,你就心净了!
香菱嘤嘤抽泣。
薛姨妈:香菱!快收抬了东西跟我来!同喜!
同喜:哎!
薛姨妈:打发个人快去叫个人牙子来,多少卖几两银子,拔去眼中钉、肉中刺,大家过太平日子!
薛蟠低下头去。
金桂:(隔着窗子往外哭道)你老人家只管卖人,不必说着一个扯着一个的!我们是那吃醋拈酸容不下人的人吗!怎么叫“拔去眼中钉、肉中刺”?是谁的钉?谁的刺?但凡多嫌着她,也不肯把我的丫头也收在房里了!
薛姨妈:(气得身战气噎)这是谁家的规矩!婆婆在这里说话,媳妇隔着窗子拌嘴。亏你是旧家人家的女儿!满嘴里大呼小喊,说的是些什么!
薛蟠:(急得直跺脚)罢哟,罢哟!看人听见笑话!
宝钗急步走进院门。
金桂:我不怕人笑话!你的小老婆治我害我,我倒怕人笑话了!再不然,留下她,就卖了我!谁还不知道你薛家有钱,行动拿钱垫人,又有好亲戚挟制着别人!你不趁早还等什么?
薛蟠急忙走进房去。 金桂滚在地下。
薛蟠央求着:别说了好不好?我的亲奶奶!
金桂:我非说不可!嫌我不好,谁叫你们当初瞎了眼,三求四告地跑到我们家去!这会子人也来了,金的银的也赔了,略有个眼睛鼻子的也霸占去了。该挤兑我了!
薛姨妈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宝钗:(上来扶着)妈,别理她,快回去吧。
金桂一面哭喊,一面滚揉拍打。 薛蟠“嗐”了一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双手紧紧地抱着头。
薛姨妈:把人牙子找来!卖香菱!卖了心净!
宝钗:(陪笑)妈!咱们家从来只知道买人,并不知道卖人。妈可是气得糊涂了,要是叫人听见不笑话吗?哥哥嫂子嫌她不好,留下给我,我正愁没人使唤呢。
薛姨妈:留着她还是惹气,不如打发了倒干净。
香菱哭着追进院门,“扑通”跪在薛姨妈面前。
宝钗:她跟着我也一样,横竖不叫她到前院儿去,跟卖了一样。
香菱:求求太太,千万别卖我!我情愿跟着姑娘,给姑娘当个粗使丫头。
宝钗:妈……
薛姨妈:(擦擦眼睛)唉……
第二场
薛家,夜晚
香菱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急促。 宝钗坐在床前的凳子上。 莺儿忙着拧了一个手巾把儿,把香菱前额上烤得半干的手巾换了下来。 香菱的嘴唇翕翕地动着。宝钗、莺儿急忙把身体俯过来。
香菱:……爹……娘……
一大滴泪水挂在香菱的眼角上。
第三场
城门,清晨
一辆马车出城。李贵、茗烟骑着马跟在车后。马蹄声、车轮声重复着单调的节奏。 车里坐着宝玉和两个老嬷嬷。宝玉出神地从车窗里往外看:广袤的田野上已经没有了一点儿绿色。
第四场
天齐庙
李贵扶着宝玉下车。宝玉抬眼望去。一座极其宏壮的庙宇,由于年深岁久,又极其荒凉,斑驳的匾额上是同样斑驳的三个大字:天齐庙。庙外挂着一块大招牌,画着各色丸散膏丹,“一贴病除”四个醒目的黑字赫入眼帘。宝玉步入正殿。阴森森的殿堂里塑着一个个狰狞凶恶的神像,仿佛朝着宝玉不断地逼过来。宝玉惊惧地后退,转身逃出殿门。
李贵:怎么了二爷?
宝玉惊魂未定地回头看看。李贵顺着宝玉的目光朝殿堂里望去。
宝玉:你们进去吧,……我去别处走走。
李贵:茗烟儿!
茗烟:哎!
李贵:招呼着二爷!
茗烟:二爷,这边儿走。
王道士匆匆走来。
茗烟:(笑嘻嘻地)王一贴!
王道士:(呵呵一笑)这个小杂种!
茗烟:怎么这阵子老没到府里来?是不是给人家贴错了膏药,躲到哪儿去了?
王道士:早晚我得给你贴上一张,拔拔你那一包子坏水儿!
李贵:宝玉哥儿呢?
茗烟:(嘻嘻笑着)逛累了,炕上歪着呢。
李贵:哥儿别睡着了。
王道士推门而入。
李贵:来得好,来得好!王师父,你极会说古记的,说一个给我们小爷听听。
王一贴:(笑呵呵地)哥儿别睡,仔细肚里面筋作怪!”
满屋里人“哄”地一下笑起来。宝玉笑着起身整衣。
王道士:来呵!给哥儿泡壶好酽茶来!
茗烟:(从门外伸进头来)我们爷不吃你的茶,连在你这屋里坐着都嫌有膏药气味儿。
王道士:(笑着骂)这个小狗头!我的膏药从来不往这屋里搁。知道哥儿要来,头三、五天就拿香熏了又熏的。
宝玉:王师父,早就听人说你的膏药好,到底能治什么病?
王一贴:(摇头晃脑地)哥儿要问我的膏药,说来话长,其中细理,一言难尽。共药一百二十味,君臣相际,宾客得宜,温凉兼用,贵贱殊方。内则调元补气,开胃口,养营卫,宁神安志,去寒去暑,化食化痰;外则和血脉,舒筋络,出死肌,生新肉,去风散毒。其效如神,贴过的便知。
宝玉:我不信,一张膏药就治这些病。
茗烟:(伸头)要不怎么敢称“王一贴”呢!
众笑。王道士佯嗔着一场巴掌,茗烟忙把头缩回去
。
宝玉:王师父,我问你,有一种病,……不知可贴得好?
王一贴:百病千灾,无不立效。若不见效,哥儿只管揪着胡子打我这老脸,拆我这小庙!……只是,须要说出病源来。
宝玉:(笑嘻嘻地)你猜。
王道士:(装模作样地寻思了一会儿,笑笑)难猜,怕膏药有些不灵了。
宝玉:(看看李贵)你们都出去吧,屋里人多气味儿大。
李贵并两位嬷嬷等人退出房门。茗烟拿着一支梦甜香进来。
宝玉:(指指炕沿)坐这儿。
王道士:(笑嘻嘻地走近了几步,悄悄地)我猜着了,是不是哥儿如今有了房中之事,想要点儿滋助的药?
茗烟:……该死!打嘴!
宝玉:(不解地)他说什么?
茗烟:信他胡说!
王道士:哥儿明说了吧。
宝玉略一沉吟。
闪回:横眉立目的夏金桂。
嘤嘤抽泣的香菱。
宝玉:我问你,可有贴女人妒忌的膏药?
王道士:哟!这连听也没听说过。
宝玉:那还吹什么“百病千灾,无不立效”!
王道士:(眼珠一转,笑嘻嘻地)别着急,贴妒病的膏药虽然没有,可有一种汤药,只是……
宝玉:怎么?
王道士:药性慢些儿,不能收立竿见影之效。
宝玉:哦?什么汤药?怎么吃?
王道士:此方叫作:疗妒汤。用极好的秋梨一个,二钱冰糖,一钱陈皮,水三碗,梨熟为度,每天清早吃一付,就这么……吃来吃去就好了。”
宝玉:真能见效?
王道士:一剂不效吃十剂,今儿不效明儿再吃,今年不效吃到明年。横竖这三味药都是润肺开胃不伤人,甜丝丝的,又止咳嗽又好吃。吃过一百岁,人横竖是要死的,死了还妒什么?那时不就见效了?
宝玉、茗烟大笑不止。
茗烟:好个油嘴的牛头!
王道士:(呵呵笑)不过是闲着解午盹儿罢了,有什么关系?说笑了你们就值钱。……实告诉你们说,连这膏药也是假的。——我要有真药,我还吃了作神仙呢!有真的,跑到这儿来混?
宝玉、茗烟大笑。
第五场
荣国府前角门
林之孝带着几个男女仆人立在门口。远处传来马蹄声、车轮声。
林之孝:哟,回来了!
马车渐近,林之孝等人迎上。车停在角门口,两位老嬷嬷下车。
林之孝宝二爷!宝……
李贵下车。
林之孝:……怎么?宝二爷呢?
李贵:不是先回来了吗?
林之孝:什么?
李贵:一出庙门,二爷就骑马先走了。怎么?还没回来?
林之孝:谁跟着呢?
李贵:茗烟。
林之孝:嗐!快找去吧!这会子里头正急呢!
第六场
薛家
宝玉、茗烟下马。宝玉把马缰交给茗烟,上前叩门。
婆子:是宝二爷。
宝玉:我来看一眼香菱的病好些了没有。
婆子冷漠地看着宝玉。宝玉进门。
院子里一片清冷的寂静。宝玉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快步朝宝钗的房门走去。宝玉进门,惊异地看着房内。 薛姨妈、宝钗正无声地流泪,同喜、同贵、莺儿在旁边侍立。不时擦着眼睛。
宝玉:怎么……?
薛姨妈:(哽咽着)香菱……
宝玉:怎么了?
宝钗站起来,默默地看了宝玉一眼,朝内室走去。宝玉快步跟进内室。香菱静静地平躺着,脸上蒙着一方惨白的罗帕。宝玉的喉咙上下动着,仿佛在极力吞咽着什么。
闪回:香菱带着一些呆气的笑脸。
宝玉的喉咙上下动着。
第七场
薛家
李贵:(急切地)二爷呢?
茗烟朝门内呶了呶嘴。
李贵:哎呀!前头都找翻了天了!谁知道你把他带这儿来了!回去仔细你那皮吧!
第八场
宝钗房
宝玉:(从地上拣起《断肠集》,轻轻地放在香菱身旁)这对儿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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