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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墨组】秦淮落月(2022墨清弦生贺)【小说】

2022-05-15 20:59 作者:超绝可爱心华酱  | 我要投稿

啊……将就着看吧。

写的时候感觉来的太多了,结果就变成了这么一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的作品。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厚颜无耻的求一波点赞关注的说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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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云: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我赵琼道:

金醉情迷月水华,

夜访秦淮脂粉家。

富商哪知官场叹,

坐楼最爱浣溪沙。


用这首老年随口而作的打油诗,送给我当年最好的朋友乐正龙牙和他的妻子墨清弦。我羡慕他在风月场还能收获这样的美好爱情。我曾经衷心地希望他和墨清弦幸福。

只是,宦海沉浮,我活到了八十多岁。再回到秦淮河畔,却只剩下了一弯皎白的牙月挂在紫金山上,一点一点的向下沉去。

秦淮河,自古以来就是著名的胭脂河。说的好听点叫胭脂河,说点实在的,就是妓女驾船迎客之河。

南京,且不论它究竟有多少个别称或是旧称,在大明朝,这里便是应天府。

应天府是明朝最繁华的大都市之一,或许之一都没必要加上。这里是六朝古都,更是六朝金粉之地,金粉之源,毫无疑问就是这条蜿蜿蜒蜒的小河。

我叫赵琼,做过大明国的内阁首辅。现在,我孤零零地来到这里,这里却还是和当年一样笙歌鼎沸、灯火辉煌。我拿着一壶小酒,找了一个无人的亭子,坐在里面,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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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为了参加春闱,与我的好友乐正龙牙一道。当年,他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而我,只是个无名小辈。

对于我来说,这次考试多半是给我的好友陪跑,所以我的心态放的很开。而我的朋友就不一样了,他是我们那的解元,又是自幼成名的江山大才,他的压力很大。也正是因为如此大的压力,他最终被拖垮了。

放榜之时,本来以为自己不可能考中的我离奇的高中了会元,将要上京殿试;而龙牙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举人的名单上。

那日他反而释怀了。倒是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我的好友,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最后,脑子一抽的我对他说:「我们去秦淮河上放纵一晚罢。」

一人手里还攥着将近有四百两银子,这可是个很恐怖的大数目。虽然能猜到这著名的风月场所大概不会省钱,四百也绝对足够我们找花魁包一夜了。

这个馊主意还是得到了他的首肯,于是我们两个就到了秦淮河边上。

傍晚,河上幽幽的点起了成百上千盏纸荷灯,在水面来回游荡,不停碰撞,很是恬静。天边的最后一抹红霞还倔强的强调着黑夜尚未来临,云朵却有些不耐烦的围拢过去,要让昂着首的夕阳彻底放弃抵抗。走在街上,已经基本上感受不到太阳带来的光辉了。路边街灯一串连着一串,把这秦淮庙街照的灯火通明。

说来也是讽刺,今天的考场就在秦淮河畔不远处,这很近的地方又建着夫子庙,而这里却是全国皆知的风月之地。我们俩也没想太多,尤其是我。我本就抱着自我奖励的心态来到这里,所以更是放肆,这一整晚我散出去有大约六十余两白银,难得的狠狠挥霍了一把。不过我也是大半夜就回客栈了,一到客栈我也就睡了,龙牙还没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也不算早,可……龙牙却已经拎着东西离开了。

抬头望天,月亮还没有落下去,秦淮河依然沐浴在月光中——尽管那月光微不足道。

那时我也没想太多,我以为他是回家重新苦读去了。于是我也不再踟蹰,整理东西就北上前往顺天府面圣,哦,或者该说是参与殿试。

结果,我不出意外的再次高中,居一甲第二名榜眼,进士及第。再后来的这十几年中,我是个在宦海中来回沉浮的人,继续还是默默无闻的过着我的生活。

至少,我还坚守初心,虽然我媚上求荣是事实罢,但是至少我治国理政从来没有害过百姓。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开始我还曾经不止一次的记起我的好友,期待着哪一年在金榜上看到他的名字,期待着与他共事。可过了几年,我忙活的太累,也就渐渐的淡忘了他。

而我再次来到秦淮河畔,居然真的又听见了有关他的传说。

很巧,我遇到了他的妹妹,当年那个乐正家的大小姐乐正绫。曾经活泼可爱的她,现在也变了很多。话少了很多,甚至风流了不少(我不想吐槽的是她好女色……),但居然还能在人群中认出饱经风霜的我。

我这次来南京,没什么大事,算是升迁前的必要流程。既然如此,我也乐得和她交谈。于是我拿出些碎银来,准备请她去喝顿酒,却被她制止了。她果断的请我回了乐正家大宅。

这里没有龙牙。听她说,她哥哥那次没考中,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于是她见到我的第一反应是向我打听他去了哪里。

我只能如实说自己也不知道。实际上,他当年有给我留一封信,说是让我在顺天府等他。

「我也不知道他当年去了什么地方……但他有给我留下一封信。信上说等我殿试结束,他就会去顺天府找我。」我叹了口气,「可是直到放榜,他都没有来找我。我又继续等他,前两年我在翰林院熬资历,也没能等到他。」

「这样啊……」绫闭上眼睛。我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她的城府现在居然比我还深,也难怪成了乐正家的当代家主,也就才二十大几岁,还是个女子。稍微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倒了两杯酒,递给我了一杯。我们两个借着酒叙了叙旧,也没谈到那个失踪的人。

只不过,终究我还是听见他的传闻了。就在今天,我遇到绫之前。听说……他去行商了。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太祖皇帝讨厌商人的事人尽皆知,商人不受待见更是人尽皆知。或许现在有所放宽吧,经商仍然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敢相信。当年那个雄心壮志要治国平天下的乐正龙牙,会因为一次考不中,就摆烂到做商人。

我一直不敢相信。除非我见到他。我这样想,一定要他亲口告诉我,否则我不会相信的。

然后,我就真的遇到了他。他……的的确确是个商人。

这次,我又是在秦淮河畔遇见他的。好几年过去了,他的脸上仍然神采奕奕,和当年一模一样,不像我这样饱经风霜,已经改换了脸面。然而,却是他认出了我。

行到秦淮河畔,没有其他目的,大概只是来怀旧,凭吊一下过去的自己。但我走了几步路,突然有人叫住了我。

「赵琼!」

这个声音让我很是耳熟。我朝周围看看,没有人应答,看来这个赵琼就是我的名字赵琼。

于是我转过身,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和他独特的发型,莫名其妙的相得益彰。

「乐正龙牙……原来你还活着!」

我发出了奇怪的惊呼,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大概我心底里的确认为他死了吧?

「去你的吧,我当然活着。这才六年不见吧,你已经对我这么见外了吗?」龙牙扶额无奈的说。

我也意识到了,这么说话很不礼貌,但我还是这么说了,而且并不想反悔。因此,我又接上一句:「我遇到你妹妹了,听说你这么多年来家都没回一趟,谁不会觉得你死了?」

龙牙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反驳我。就走到我身边来,揽揽我的肩膀,道:「来吧,随我去喝两杯。我现在是不差钱了。」

「你不会真去做商人了吧……」我咽了口口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是,但那又怎样呢?我已经在非议和嘲讽中度过了十六年,旁人再说什么都不可能动摇我。」他显得异常坚定,看来已经在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时常有听闻江南一带有一少年商户,诚信经营、和蔼可亲、关爱百姓,还有一手优秀的医术。如今看来,这怎么想都是乐正龙牙了。他可真是个全才。

「好吧……那我们好好的喝酒去吧……再给我好好讲讲你的故事。」我叹了口气,和他一起前往旁边的宫羽酒楼。

十六年前,这里就是我们寄宿的客栈。现在时过境迁,不禁使人感慨。

「听说,你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啊,才过而立之年不久就已经准备要官拜工部侍郎了?」一开口,他先说了我的近况。确实,由于我曲意逢迎上意,受贿送贿,朝中大员有不少人愿意保举我。我本就有能力,又会「做人」,我不升官谁升官。

「都是为了前途。我现在还是一贫如洗,经常穷的揭不开锅。有很多人送东西给我,我就转手送给上级。」

「很奇妙的为官之道。但我可以肯定,你这么做没错。」

「谁知道呢?是功是过还得听后人评说了。」

那时我哪里能想到,后世人口中伟大的戚继光将军,也是和我一般行径。

我们俩再次举杯,又对天邀来明月,算是三人共饮。

「那么,是时候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了吧?」我装作不在意的随口说道。

「当然可以。毕竟我们要是在不聊这个,笔者恐怕要被骂本末倒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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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他的故事,起始于那一晚。

就是,我和他在秦淮河畔放纵的那一晚。

那天,乐正龙牙与赵琼分开后,手上捏着银子,倒也没太在乎形象。不过他究竟与赵琼不同,赵琼在河中间的船上猎艳,他却一心只想着到正经的大青楼去找女人。大概,赵琼本性是个浪子,而他却还摆脱不掉自己身上那股尘世强加上来的才气。不愿意到野地里寻情。

「明玉楼……啊,算了,就这里吧。」

明玉楼,其实是个带点官方性质的风月场所。至于这里的官方性质,大体指的是在这座楼的背后有某些朝中大员的背景。至于这些朝中大员为什么要伸手到青楼,鬼才晓得。

看看名字吧,「明」玉楼。玉楼就是专指风月场所,而这个明……

龙牙懒得想太多了,就踏进了这座雕龙画凤、金碧辉煌的青楼。

姜夔《扬州慢》有曰:「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其实不仅仅是金兵扫荡过的扬州,再怎么有才的人,真能在青楼里付出真情的,又有几个?或许杜牧算一个,柳永算一个,乐正龙牙也能算一个。

走进明玉楼,遇见的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看板娘,老鸨坐在后面不远处看着,这里目前客人反倒不是很多。老鸨年纪也还没多大,可能三十大几,半老徐娘都算不上。放眼周围,卖身女子的条件真的都很不错,可以说是琳琅满目、花团锦簇。

然而,龙牙江山大才,眼光极是高耸入云。看了一圈儿下来,居然一个相中的都没有,不知道是条件好的都被挑走了还是怎么着。

老鸨看他如此风流倜傥,手头仿佛还多金,也猜到他多少有些看不上人。于是来到他身边为他一一介绍,这是韶红,那是窕舞,等等如是。龙牙听得越发不耐烦。老鸨一见自讨没趣,只能暗叹自己这次没得钱赚,就转身走了。

龙牙坐了一会儿,喝了点茶。心里却想,这来了一趟风月场,总该有点动作。不然,万一自己未来真的青史留名,这段往事被传出去,怕不是「某某年某月某日,龙牙携金入明玉楼寻欢。然疑似其时尚不行,入而未做便出」,这显然是不光彩的。于是他再次站起来,环视四周,却在角落中,看到了一个本来不在那里的身影。抱着琵琶,无声的落泪,不知道盯着什么出神。

她有着一头稍显暗淡的紫色长发,很凌乱的披散着,似乎刚刚经历了什么大风大浪一般。整个人身体蜷曲着,稍稍偏向内侧,微微的颤抖着。怀中的琵琶已经断了一根弦,而她的泪花,也犹如断了线的珠串,从眼中涌出,从她那白皙的皮肤上滑过,滴落。落在琵琶上,又顺着琵琶继续朝下滑去,沾湿她的颓唐的裙摆。她的双瞳也是紫色,虽然也是稍显暗淡,但完全掩盖不住从她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高贵典雅。即使,她的妆已花了。

龙牙难以掩盖自己对她的好奇。于是他果断的走了过去,坐到了那个角落旁边。

「你怎么了?」龙牙尽可能把自己的声音放得温柔下来。

「嗯……?」看上去她的反应略有些迟钝,慢慢的仰起自己的脑袋,那双晶莹的紫色眸子终于透出来些正常的光泽,看得龙牙心头一颤,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击中了,「啊……客人,是否影响到您的心情了……」

一开口就是这种话,龙牙一时无奈。看来,天下青楼女子受的教育,都是如此可悲。他也就不想废话了,转身拿了一块帕子过来,问道:「你需要这个吗?」

约莫十六岁的少女貌似对这一幕感到了疑惑。她迟疑地接走了帕子,才说:「嗯……是的……」说完就将琵琶立在一边,自己擦拭脸上的泪水和花掉的妆。

龙牙本来想说什么,到了这份儿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附到少女的耳边,装帅道:「好了,我点你。」

「诶……?好……好的……」少女有些茫然,连忙放下帕子又站起来向他蹲身万福。龙牙尽可能温柔的冲她笑了笑,就这么一个普通的表情,她立刻羞得低下了头。却还能将脸上的绯红看得清清楚楚。

接着,她挽住龙牙的胳膊,领着他到二楼去了。楼梯上,她很小声的说:「内个……我叫墨清弦……谢谢您,这是我第一次……」

龙牙一怔,难怪这个小丫头这么怕生。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但什么都没说。

一路无言,似乎走了很久。以至于清弦似乎都有些恍惚。她有些笨拙的把龙牙带进自己的厢房,以青涩之唇触碰他的面颊,他的脖颈,带他行至巫山云雨之地,尽享鱼水之欢。

龙牙说到底也未经人事,结果还是清弦更加主动。事毕,龙牙躺下,也不顾床单被单上都还有些什么。清弦自己却把什么都换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龙牙越看越觉得清弦顺眼。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姑娘,又漂亮,又温柔,又贤惠的姑娘,居然会来卖身度日。

待二人都回到床来,龙牙一下就搂住了尚未着衣的人儿。清弦仍然十分害羞,但想到连巫山都去过一趟了,好像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安心认了,躺到他的怀里。龙牙就看着她,似乎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中竟然是怜爱和欢喜之意,倒是清弦瞧出来了。刚想开口劝他两句,龙牙就说:「我叫乐正龙牙,你叫我龙牙就好了。」

「嗯……哦……」清弦一如既往的有些迟钝呆滞。大概,这也是她不受很多客人待见的主要原因之一。但龙牙不一样,他就喜欢清弦这样的性格。慢慢悠悠的,柔柔软软的,他是爱得不得了,「龙牙大人……没有必要告诉人家您的名字……」

「不,有必要。我要你记住我,我将来要帮你赎身,带你从良,娶你为妻。」龙牙双目含情,在清弦这美丽躯壳上来回扫视。

清弦纵然再怎么迟钝,听到这样的话也终究还是个小姑娘的反应。她慌忙地拒绝道:「不不不,您不应该为清弦一介风尘女子如此上心……真的……况,况且……」

「况且什么?」

「不……这事关清弦身家……不可言说。」

「没事,告诉我吧。」龙牙已经看出来问题了。而这所谓身家,大概便和她的卖身契有些关系了。这必须要问,因为龙牙是真心想带她离开这秦淮河畔,想带她过正常的生活。

清弦明显十分迟疑,她对龙牙的情意已经无可置疑了。但也正因如此,她不想因此耽误了龙牙的前程。龙牙则完全不再含糊,就将她再一次搂到更深的怀中,让二人的脸几乎紧贴在一起。龙牙鼻腔里呼出的热气吹得清弦迷迷糊糊,她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这个买走自己初夜的客人,感性渐渐战胜了理性,内心的酸楚在这一刻轰然爆发。龙牙一放开她,她双瞳中满溢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河,再也抑制不住。

「龙……龙牙大人……我全都告诉您……呜啊啊啊啊啊……」她把自己整个人埋在龙牙的胸膛里,无法自制的嚎啕大哭,「请……请您也不要……忘了清弦……」

龙牙无言地抚摸着她的头。自然,此时无声胜有声。

趴在龙牙身上哭了好一会儿,清弦才姑且平静下来,虽然不时还是浅浅的啜泣。

原来,墨清弦本家其实姓莫,也就是有名的岭南莫家。不过,她父家这一支已经偏离主脉很远,基本上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自她曾祖父开始,这一支旁系莫家家道中落。到她父亲时,已经穷困潦倒,实际上只是一家普通农民了,却因为她父亲的硬骨头,惹上了当地的土财主。结果他们就冲到他家里,把他打了一顿。清弦的哥哥上去拉架,也被按在一起暴打。老父亲被打的奄奄一息,本就几乎要断气,再一想这事儿,就一口气没喘过来,驾鹤西去了。哥哥也受了重伤,好不容易留下来一条命。母亲看到这幅场面,一头撞在墙上,再也没有醒来。

清弦即便现在也才十六,而那还是两三年前,她的精神十分恍惚。也就从那开始,她的反应变得要比常人慢上半拍。清弦整理了整理家里最后的积蓄,变卖典当一番,才为父母两个凑出来棺材和墓地的钱,哥哥的医药费却没处去寻了。无奈至极,她只能把自己卖给了这明玉楼,换来一大笔银子——其实也就是五十两——给哥哥治伤、重新置办产业云云。

清弦尽可能的压制着自己的心情,不过说完之后,她还是难耐心中的苦痛,又在龙牙身上一阵痛哭。

龙牙也不去安慰她,就让她发泄。这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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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去做一个商人的理由?」我喝下酒,语气很是无奈,「你乐正家这么大的势力,从青楼里救个人还这么难?」

「不是难不难的问题……问题是会不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人什么样。」

「说的也是。那,她的卖身契要赎回来,是多少钱?」

龙牙张开手掌,竖起了全部五根手指。

「五百两?」我试探着发问,尽管我也知道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

「啊,是买价的五十倍,也就是二千五百两。」龙牙也喝了口酒,无奈的叹了口气,「而且,她现在已经成了明玉楼的招牌,保不准他们又要坐地起价。」

「那,我的朋友,需要我助你一点力吗?」

「你现在是升迁的关键期罢?别被我这点小事拖累了。放心,他就是加一倍,我也认。」

我能看的出来他眼神中的坚定。可我知道,明玉楼和朝中大员是有关的。我要是不出面,他必然要吃大亏。于是我说:「这有什么的,就当带我去见见我未来的嫂子。」

我又和他在这个问题上扯了许久,他才算同意。说到这时,天色差不多将近傍晚,月亮此时刚刚升起。今天似乎是五月十五,月亮又大又圆,不知是白玉盘又或是瑶台镜。

时隔十六年,我又和我的挚友走在同一条路上。此时的我是前途光明的官员,而他,却是士农工商的商。他似乎心里很平静,倒是我,难掩唏嘘之意。

沿着熟悉的路走,这里大多店铺酒楼还保持着原样,无非是人换了一批。再走一走,就到了那明玉楼。我不熟悉这里,但我能感觉到,龙牙的心情变了,变得隆重了起来。这让我不禁更加好奇,究竟是如何一个女子,能让我的好友如此钟情,甚至于更换自己的志向。

明玉楼周围在十六年前是什么样,我不太清楚。但看龙牙的表现,大概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此时,它刚刚开门营业,门前并没有很多人。因而,我们也是很容易的就进到了里面。我注意着好友的神态,发现他的目光在刚一进门之时就被大堂中间的女子牢牢地抓住了。于是我也朝那看去。

有一个人儿坐在那里,看上去三十出头。她默默地抚着手中雍容华贵的琵琶,弹奏着轻柔明亮的乐曲,自己则随着曲子而轻轻地上下起伏着。怀抱琵琶半遮面,轻拢慢捻抹复挑。她的紫发只是随性的披散在肩上,又从肩上垂落下来,就像一条又一条的小溪,温婉典雅、美丽动人。她简直不像是个风尘女子,完全没有任何受到这胭脂河污染的迹象。

就算是已经成家的我,也无法保证自己不被她的美貌迷了心窍。何况是当年的龙牙。不过,我还是更愿意相信,这是个美好的爱情故事。

墨清弦抬起头,用自己晶莹剔透的紫瞳环视着四周。当她看过来时,整个人都突然僵住,琵琶声也顿了一下,然后她又把头转向了别的地方。琵琶声则依旧如初。

她认出来他了,她还是爱着龙牙的。我只需要确认这一点。于是我对龙牙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龙牙看到清弦自然心情大好,立刻就走上前去。清弦却似乎在避着他,故意把脸转到旁边,甚至于对其他人抛媚眼。不过,她的媚眼真的是还不如不抛,这样反而可爱的让人想笑,以至于会忘记自己是在青楼。

我静静的看着龙牙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清弦,我回来了。来吧,今天我还点你。希望我来的够早。」

「嗯……好……好吧……」

在老鸨似乎怒视的目光下——因为龙牙给她抛了五十两大银——清弦迫不得已的接受了龙牙的邀请。按理说,花魁本来应该可以拒绝。

之后的故事,我自然是不知道具体的,龙牙也没仔细和我说过。据我推测,他们两个大概是好好的温存了一番,然后互相聊了聊在这些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不过,或许他们也什么都没有聊。

龙牙回到客栈的时候,月亮还挂在天上。我一整夜都没睡,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忽然想起我的发妻,她还在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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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三次来到秦淮河畔,好像是六十多岁吧,那时应该已经是荣休之后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次我来,其实是想看看我当年发迹时的科场,带着我的老伴儿。顺便,我还想来这里打听打听龙牙的消息,我与我最好的朋友已经快三十年没见了。就算是信件,也已经十年没有通过了。

最后一封信寄过去,就再也没有回复,我当时已经怀疑,这次他真的离我而去了。而当我真正前往他在应天府的宅邸,确实得到他去世的消息时,却还是不胜感慨。

清弦此时也五十大几了,她年轻时再怎么漂亮,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袭。现在看来,也许她的确还风韵犹存,但确确实实已经老了,胭脂粉都已经盖不住皱纹了。

她现在被乐正绫接到了乐正家的本宅,也有了名正言顺的名分,却没有恢复自己的本姓。我依然尊称她一声嫂子,她就叫我小琼兄弟,就好像三十多年前,我们在客栈里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我不敢向她询问龙牙因何而死,一开始我先问了乐正绫。

乐正绫对此却不想告诉我太多,只是说:「我哥啊,他去世十年了。当年他把清弦嫂子托付给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在外面娶了一个风尘女子。」

她给我讲了很多她自己与清弦之间发生的故事……或许也不能算她们两个之间,就是龙牙去世以后的十年间这样那样的事情。

我去的第二天,恰好是龙牙的祭日。这也是个挺离谱的巧合。于是,清弦决定到了这一天去祭扫龙牙葬地的路上,再和我聊他们当年的故事。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同意了这个方案,也聊了聊自己的过往事迹。

时间很快就走到了翌日的清晨。而祭扫的队伍只有清弦,绫和我三个。

就像四十多年前听龙牙讲述他和清弦的故事一样,现在轮到清弦在我面前讲她和龙牙的故事了。

在龙牙为清弦赎身回来后不久,二人是在我的见证下成的亲。同时,在我一定程度的帮助之下,他们成功在南京购入一座大宅,龙牙也把自己的产业定在了这里。之后,虽然他时不时地还要出去跑跑商路,倒也剩下了很多时间来陪伴自己的爱妻。

而即使他要长时间离家,清弦也可以理解他,从来都不会有怨言。每一次,龙牙从外面回来,都会看到自己的贤妻站在门口等他。事实上,这是清弦的一个习惯,因为龙牙基本每次都是傍晚回来,所以从龙牙离开十四天开始,她每天都会站在那里眺望。

这对出身迥异,感情却令所有人羡艳的夫妻在结婚两年时第一次喜得贵子。为此他们还给远在京城为官的赵琼写了封信,想请他来看看孩子——虽然他们知道赵琼没有这个时间——顺便做孩子的干爹。赵琼自然回信婉言拒绝了邀请,但却毫不客气的成为了龙牙长子的干爹。

两年后,意外能生的墨清弦给龙牙产下了一对龙凤胎。自此,龙牙将所有的生意交给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徵羽摩柯,正式从商场中退隐,回到家里陪着老婆孩子。此时的赵琼正值官场生涯巅峰,官至吏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内阁首辅。于是龙牙和清弦受到了赵琼邀请他们前往顺天府的信件。二人于是举家欣然前往。奈何他们在北地显得水土不服,因而只住两个月不到就又回去了。清弦还在奔波中落下了病根儿,后来经常莫名其妙变得虚弱。赵琼对此格外愧疚,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他们把长子,也就是赵琼的干儿子留在了北京,让他自那以后跟着赵琼生活。赵琼待他如视己出,一定程度上挽回了自己的心绪。

又过了三年,龙牙的三子出生。这也是他的最后一个孩子,但也能算门第兴旺了。毕竟,龙牙从未纳妾,只和清弦一人厮守。在这一年,在乐正绫的撺掇下,乐正家的人正式接纳了清弦,开始把她真正的视作乐正家的儿媳妇。至于她为什么说自己之前不认识清弦,那就是了一个故事了。

两个人这样美好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龙牙五十岁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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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我心头一凛,看来最关键的部分就要到来了。她讲的慢慢悠悠,现在已经能看到乐正家祖坟的大庙了。我们在这里,遇到了一个令我们十分意外的人——是龙牙的好学生徵羽摩柯。

「师娘,师姑,……赵叔父,你们也是来祭扫师父的吗?」他彬彬有礼,朝三人分别作揖。看上去,摩柯如今年岁大概将入不惑。

「是,也亏你有心了。」清弦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一道走吧。」

随后,我们一行四人继续朝着乐正家的祖坟行去。墨清弦继续开口道:「那一年,倭寇之乱猖獗。有那么一伙儿倭寇,不知道怎么的,绕开了所有官军驻地,居然一路来到了应天府城郊。」

摩柯倒吸一口凉气,听出了自家师娘是想要讲出师父去世那日的故事,连忙想要打断,但被清弦伸手制止了他想要制止清弦的想法。

「那天,我们正巧就在城郊散步,有一群人聚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现在想想,可能也是在祭拜什么人罢。那伙儿倭寇差不多也就是一百多号人。」

我们走到了祖庙,四个人轮番上去,对乐正家的列祖列宗表示了尊重。龙牙的牌位不出所料的在很后面,我们就不约而同地又往那边过去。

「人群见到了倭寇,有些骚动。他就立刻跟我说,应该去引开那群倭寇。我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他捡起一块石头,远远地丢了出去,正好砸在一个倭人的头上。他不出意外地被激怒了。」

摩柯跪在地上朝龙牙行了三拜九叩大礼。乐正绫则是二拜六叩。我上去深深地一揖到底,表达对他的怀念。

「我们两个当然是拔腿就跑。可我身体不好,反应又慢半拍,一开始还能跟上,可只跑了一会儿就要受不了了。」

我们离开了祖庙,从后门出去。这一座小山,都是乐正家的不动财产,而其中的一块地盘,是乐正家的祖坟所在之处。现在这块地儿也不小就是了。

龙牙的冢,我不知道在哪里,但他们都知道。于是他们领着我去找。这里总是有人修剪杂草、打扫卫生,路并不难走。但由于我们一行人年纪都不小了,最年轻的摩柯就走在最前面。

「这绝不是办法,他带着我不可能跑的掉。我觉得肯定要想个好办法,但是没想到正因为这一分心,我被脚下的树枝绊倒了。脚踝还因此而扭伤了。」

我整个人愣了一下。

「我当时已经认命了,但他把我放在了一块石头后面,用落叶、树枝、杂草盖住了我。我刚想反抗,就被他用手刀劈晕。」

说到这里,清弦的语气有点颤抖。绫连忙上来扶住了她。

「师娘……之后的事情我也知道,让我来说吧。」摩柯转过身,朝清弦作揖。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继续说道,「师娘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当时在那里祭祀的那群人叫醒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但速度更慢了。

「那个时候,官军已经处理掉了那一伙儿倭寇,而我师父,就连尸首都没能找到。师娘在那时并没有哭出一滴眼泪,但是直到现在,她都还被那一天深深地影响着。」

回头一望,绫和清弦离我们两个已经远远的了。在那更后方的不远处,是秦淮河,河中有弯银白色的月。月亮还在天上,垂得很低,眼看就要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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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笔来,我在亭子的柱上题道:

金醉情迷月水华,

夜访秦淮脂粉家。

富商哪知官场叹,

坐楼最爱浣溪沙。


用这首老年随口而作的打油诗,送给我当年最好的朋友乐正龙牙和他的妻子墨清弦。我羡慕他在风月场还能收获这样的美好爱情。我曾经衷心地希望他和墨清弦幸福。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秦淮河了,这里的布局还和我第一次来没什么区别,但却已经物是人非。

墨清弦和乐正绫都比我还先一步离开人世,我的妻子也是。就连徴羽摩柯,也已经隐退许久,不知道是否还活着了。

后辈们中的男性也有一部分已经退休了。第三代有些人追随着我的脚步在官场上混迹,表现最好的是我的学生,乐正龙牙与墨清弦长子的儿子。他现在正值壮年,是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

只是,宦海沉浮,我活到了八十多岁。再回到秦淮河畔,却只剩下了一弯皎白的牙月挂在紫金山上,一点一点的向下沉去。我伸手去够那月亮,摸到的,只剩下慢慢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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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希望大家观看效果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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