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的同学粟鼎撰文纠正沈醉:戴笠之名有何含义?他什么时候、为什么离开黄埔?

戴笠是一个神秘的人,就连他的名字,也有很多种解读,普遍的看法是来源于“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有柄的斗笠,可能是古时的雨伞),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根据这首歌谣,有人望文生义,说戴笠的意思是“一个仆人(外国人的翻译)”,或者“爪牙(沈醉语)”。这两种说法都没有理解汉朝《越谣歌》中唱的“车笠交”:你坐车为官(汉朝商贾不许坐车骑马),我戴斗笠为民,将来见面你会下车行礼,反过来的话,我也会下马问候。
君乘车我戴笠,颇有苟富贵勿相忘的意思,所以戴春风更名戴笠绝不是为了老蒋——他可不敢跟老蒋礼尚往来平起平坐,这个名字的意思,更接近于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戴笠的形象,就是一个人脸被尖顶帽半盖住的意思,就像国画里的钓翁:头戴一顶斗笠坐于孤舟背对一切,看起来是一个平常的独行者,一个融化在山水之间的隐形人。
有两个外国作家曾这样评价戴笠:“从一方面看,二战中没有一个人形象要比他更黑;而从另一方面去看,又没人比他更白。他以其惯用的销声匿迹的方式逃脱了一百五十九个便衣的捕捉,即使在有报道说他死于飞机失事时,他仍然可能在与死亡游戏而不伤一根毫毛。”
戴笠连死亡都充满疑云,军统有多少特务,连总务处少将处长也不知道,他只含糊地说在两万到四万之间,而1946,美军事情报部门的评估则是另一个数字:戴笠有十八万便衣特工,此外还有穿特别制服和军装的七万武装游击队、二万别动军(估计是把康泽的人马算到戴笠头上了)、一万五二百九十一名“忠救军”和四万海上武装人员(美军称其为武装走私者或海盗)——这也是戴笠跟陈诚、桂永清竞争海军总司令之位的底牌。
戴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没有在黄埔毕业,以及他为什么历来黄埔,沈醉在《我所知道的戴笠》一文中似乎说得很详细,但是戴笠的同期同学粟鼎却有不同意见,所以他看了沈醉的回忆文章后,专门给沈醉所在的文史专员办公室写了一篇更正,并与沈醉的回忆文章一起刊登在了《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二辑上。

粟鼎比戴笠小六岁,与戴笠都是黄埔六期骑兵科学员,戴笠离开黄埔后,粟鼎1929年毕业留校,历任骑兵连长、学员队长、上校练习团长。
1945年,粟鼎升任甘肃天水骑兵学校少将训练处长、教育长,并曾一度兼任骑兵十五旅少将旅长。
1949年9月22日,粟鼎在甘肃酒泉率领骑兵学校九百余人千余匹战马成功起义,彭总请他筹办第一野战军骑兵学校,他却要求回乡,在湖南军区政治部工作了一段时间就辞职做生意去了。
粟鼎跟戴笠是同学,而且交情还不错,所以他对沈醉的回忆文章提出了质疑,认为沈醉说的有些话不符合事实。

粟鼎认为沈醉说得不对,那么沈醉又是怎么说的呢?咱们还是来看看沈醉的回忆文章:“关于戴笠一生所作所为,我知道得不很多。虽然我从十八岁便参加了他所领导的特务组织,前后十八年中,在他身边担任总务处长四五年之久,但由于他一贯阴险狡诈、变化多端、性情反复无常,因此写述他的有关材料遗漏必多……”
沈醉这番话看起来“骂”戴笠挺狠,但实际上是打预防针:如果我漏写了戴笠的罪行,那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因为他待人接物有几副不同的面孔、不同的方式和不同的方法,往往使甲之所见与乙之所见不尽相同,甚至恰恰相反。
戴笠打完预防针,就开始描述戴笠。
沈醉笔下的戴笠,还真跟《风筝》里的“戴老板”有些相似:“他面带马相,特别是有严重的鼻炎,时时流鼻涕,很像马一样成天哼哼个不停,没人要用几十条手帕擤鼻涕。”

笔者一直认为沈醉最想说的还是下面的话:“他很迷信‘人的面相肖动物是主大贵之相’,别人当面说他举止和马一样,他也不以为忤,反而沾沾自喜,后来他化名马行健,居然以马自居。”
沈醉为什么对此津津乐道,还是不深究为好,但是他在回忆中好像故意留下了一些常识性错误,比如他说“戴笠是黄埔军校骑兵六科没有毕业的学生,他虽然不会骑马,却很喜欢马。”
黄埔六期骑兵科的戴笠不会骑马,估计很多人都不会相信,沈醉说戴笠“没有进黄埔之前,早就替蒋充当特务”,好像也有点不大对劲儿:“他先是替胡宗南做情报,以后由胡推荐给蒋。”
这可能是戴笠有些话不能对他这个小字辈说,而被戴笠称为“念观兄”的军统中将文强,肯定会了解得更多。
文强后来也写了一本《戴笠其人》,而且跟沈醉的《我所知道的戴笠》合集出版了,在那本书中,文强记录了戴笠亲口告诉他的一些家世履历。

戴笠告诉文强,他是在上海“打流(无职业,混街头)”的时候认识了“校长”和“戴院长(不是戴宗,是戴季陶,此人当了二十年考试院长,主管蒋家王朝的考试、任用、铨叙、考绩、级俸、升迁、保障、褒奖、抚恤、退休、养老等事)”、陈果夫等人,他们开始时,视戴笠小不鼓三(不鼓的同义词是什么大家都知道,那是骂人话)一样,不过是差使跑腿、送茶递水而已。
戴笠告诉文强,当年他就跟陈果夫不对付:“陈果夫那个肺病鬼,始终不大理睬我,我也非常讨厌他那股老爷气。他有时候叫我小不鼓三,我就回敬他,叫他大不鼓三。”
戴笠不止一次对文强表示遗憾:“直到十五年(老蒋他们的纪年,实为1926年)春我才南下去投奔他,若是早个一年半载前去投奔,难道我不是军校前几期的老大哥吗?我这个黄埔六期生,不但不够充任局长,连副局长也不够资格,你说这不倒霉吗?”
沈醉说的跟文强记录不一样:“他在未进黄埔前,到处搜集一些情报,但只能在蒋出门时拦住汽车递上一份报告,以后到黄埔军校第六期混了一个时候,没有毕业便当了蒋的副官和参谋,才慢慢接近起来。”
细心的读者肯定已经发现了沈醉描述的自相矛盾之处:老蒋的汽车岂是可以随便拦的?戴要是在黄埔时期就给蒋当过副官,那后来还不得授衔上将?

戴笠职务军衔中将,叙任军衔只是少将,所以他挂两颗将星总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他手下的特务们能不穿军装就不穿,免得“老板”难堪。
文强和沈醉都是道听途说,似乎不如戴笠的同学粟鼎掌握的信息可靠,所以粟鼎才专门写了《戴笠之离开黄埔》纠正:“他(戴笠)到黄埔六期入伍,期满分科入骑兵营当学生,驻扎广州郊区之沙河燕塘……一九二七年由沈振亚率领骑兵营迁驻南京军校,以后又开往苏州驻扎,因伙食采买贪了三元钱被发觉而离开军营投奔胡靖安(黄埔六期政治部少将主任)。蒋(1927年8月下野,10月访日寻求支持)回国后,胡力荐戴笠给蒋,这样戴就跟蒋接近了起来。”
沈醉是戴笠的徒弟,文强(黄埔四期)是戴笠的学长,粟鼎是戴笠的同期同学,这三个人描述戴笠如何结识老蒋和离开黄埔的过程不尽相同,哪一个更可信,就需要读者诸君慧眼明辨了:在您看来,戴笠此名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他这个黄埔六期骑兵科学员,到底有没有毕业、会不会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