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少女

“叮叮叮,叮叮叮...”
“啪!”
躺在床上的少年挥手一拍,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叮叮叮,叮叮叮...”
过了好久,少年才勉强睁开了眼,从窗帘底下漏过的光线滴进了他的眼睛,他意识到外面似乎已经天亮了。
他坐起来,拉开了窗帘,阳光便大张着怀抱进来,一把抱住了他。借着这股温暖劲儿,少年醒了醒神,从床上下来,眼光瞥见了坐在地上、还在摇着手铃的少女,才意识到刚才背景里吵闹声的来源。
他俯下身,摸了摸少女的头,少女才停止摇动的手。他把她抱起来,盯着她右眼中的表盘,看清楚里面显示的时间后,少年大叫一声不好,将少女扔到床头柜上,自己急急忙忙地冲出了卧室。
少女坐在柜子上,听着外面咚咚咚地响了一会,随后少年又冲进来,拉开衣柜门从里面拽出一件校服校裤,套在身上之后拎起躺在地上的书包,就这样跑了出去,重重地把门甩上了。
门外传来了门锁的声音,之后就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少女安安静静地坐在柜上,周围的一切也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少女身上,这使得她冰冷的身体,稍稍有了点暖意。
阳光也照亮了房间的其他部分,床铺变得耀眼,衣柜门变得闪亮,即使是书桌上躺着的初中课本和笔记本,也不再阴暗...
嗯?今天陪伴少女的东西,似乎多了一些。不过少女也并未就此高兴,一言不发地坐在柜上,和周围静止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在少年刚上小学的时候,少年的母亲就给少年买了这只闹钟,“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像闹钟一样守时,上学不要迟到了哦。”母亲这么叮嘱少年。
少年便把少女摆在了桌头柜上,每天清晨,少年都在少女的手铃声中醒来,虽然有时候会像今天一样赖床而睡迟,不过总的来说少女还是帮助了少年许多。
少女只能记得一个时间,那就是在左眼里提前调好的固定的时间。即使是在双休日,少女也会按照这个时间,时间一到,就开始摇手铃。少年不清楚怎么不让少女摇手铃,只能调早或调晚时间,捏左边的脸就是逆时针拨,捏右边就是顺时针拨。而卡其色的表盘底则代表白天,调到晚上的时间的话,表盘就会变成灰纱色。
后来,少年嫌调时间麻烦,就不再调少女左眼中的时间了。少女就这么坐在专属于她的床头柜上,时间一到,就摇动手铃,把少年叫醒,一直如此。
傍晚,太阳落山,夕阳的红光漫射进房内,少女雪白的皮肤上也映上一阵红色。
少年悻悻而归,将书包扔在地上,走到书桌前拿起自己的作业本,叹了一口气。
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转身走到少女面前,捏了捏她左边的脸,转身走出了房间。
晚上,少年盖上了厚厚的被子,入了眠。而少女依旧睁着眼睛,等待着右眼中的时间与左眼中的时间相同的那一刻。
她的身体冰冷如初,眼前是漆黑的一片,耳边只有少年沉稳的呼吸声。不过她并不着急,也不感觉无聊,就这样等到了那一刻,她开始摇动手铃,发出了“叮叮叮,叮叮叮”的闹铃声。
这一次,少年很快就起来了,他坐了起来,拉开窗帘,外面天还只是蒙蒙亮。
少年摸了摸少女的头,少女便停止了摇手铃,静静地看着少年打了个哈欠,走出卧室。待少年换好校服,背上书包出门之后,世界似乎又恢复到昨天的样子。少女依然坐在专属于她的床头柜上,静静地看着日复一日所看到的场景。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堆在书架上用过的本子也越来越多,书桌上同时摆着的课本也越堆越厚。少年也越来越晚睡,时不时就来捏一捏少女的左脸。
少女静静地坐在柜上,看着少年坐在桌前用功,不发一语。她所能做的,就是按照少年设好的时间,准时摇动手铃。
时间来到了某一天晚上。少年的母亲打开房门,催促少年早点休息,少年才合上了厚厚的教辅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关上台灯,坐到床前,摸了摸少女的头,“明天,一定要准时叫我起来哦。”少年微笑地对她说着,眼里是信任的目光。
少女没有回应,不过她似乎看了少年一眼。很快少年关上灯,少女的眼前如同往常一样盖上了一层黑暗。
在冰冷的黑暗中,少女看着眼前漆黑的一片,听着少年平稳的呼吸声,她忽然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她感觉右眼的时间在逐渐变慢,最终停止了走动。
这下,她再也等不到右眼的时间与左眼相同的时刻了。从来不过双休日的她,在黑夜中的某一刻,停止了工作。但是她一点也不因此高兴,她想要继续履行少年与她定下的约定,可是她自己动不了,她也无法判断现在时间到了哪。
她从未感到如此地寒冷,在深深的黑暗中,没有人知道她停止了工作,一如既往信任她的少年仍然躺在床上熟睡,而她却没办法再用摇手铃的方式叫醒他了。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柜上,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突然,房门被打开了,关心少年的母亲走进来,把少年摇醒,让他赶紧起来去参加考试。
少女看着少年在母亲的唠叨下起来,如同往常一样徐徐穿好衣服,背上书包出门,她内心里的齿轮似乎又转动了一下。
傍晚,少年归来,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他走到书桌前,把书包里已经考完科目的相关书本掏出来扔在一边,心情畅快地松了一口气。很快,他又给自己加油鼓气了一番,他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之后,他转身走到少女面前,将她抱了起来,盯着她右眼里的时候,忽然发现时间不对。他揪了揪少女的耳朵,少女忽然感觉体内的零件终于又开始转动了起来,右眼上的时间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发条竟然忘记上了,还好老妈叫了我。嗯,这下你明天就能继续准时叫醒我啦。”少年得意地点点头,把少女重新放回柜上,走出了房间。
少女感受着恢复转动的轮盘,这一次她又能继续在每一天的同一个时间叫醒少年了。她看着视野中房间的门,仿佛下一秒少年就会打开那扇门进来一样。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十天,少年如愿以偿地收到了考上心仪高中的通知。少女也为少年感到高兴,但是她除了每天准时“叮叮叮,叮叮叮”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为了奖励争气的儿子,少年的母亲给少年买了台手机。少年每天晚上都躺在床上玩着手机,手机荧幕发出的光,映照着少年快乐的神情。少年似乎很中意自己的新手机,他把少女搬到了书桌上,以便自己网上玩完手机后,可以直接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睡觉。
少女盯着霸占她原本座位的手机,心里并不感到愤怒或者悲伤。只是现在少年已经把她左眼的时间调晚,即使少女到了那个时刻后一直摇动手铃,少年也不会来摸她的头了。她只能在摇累之后停下,等待着明天这个时间继续摇。
又过了几十天,少年马上就要到高中去住宿了。少年的母亲帮忙整理着少年的东西,看见桌上的少女,指着她对正目不转睛盯着手机荧幕的少年说:“要不要把闹钟带去啊。”
“不用,手机上有闹钟。我听学长学姐们说了,宿舍其实不查手机,我不带去上课就行了。”
“哦。”母亲看着她很久以前买给少年的闹钟,没说什么,接着收拾着少年的东西。旁边书架上的旧本子旧课本已经被清得差不多了,现在少年的母亲收拾完房间之后,整个房间都空了许多。
第二天,少年便在手机的闹钟声中醒来,在母亲的陪同下前往学校了。少女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房间,开始摇动手铃,摇了许久,最后累了,停了下来。
阳光一如既往地照射进来,只是照不到少女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