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沃岛海战的过客,贾维斯号驱逐舰的悲剧

二战美国海军驱逐舰中,倒霉的可以说有很多:在奥古斯塔皇后湾海战中让人哭笑不得的小海狸中队的富特(DD-511 Foote)算是,莫名其妙撞上自家水雷而亡的塔克(DD-374 Tucker)亦然。但要说最不幸的那艘,恐怕只能是贾维斯(DD-393 Jarvis)。这艘驱逐舰就像一位乱世中独自面对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敌人战至力尽的勇士,却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首先来介绍一下这篇专栏的主人公:贾维斯号驱逐舰是巴格利级的最后一艘(8号舰),是美国海军16艘重雷装舰之一。该舰以1800年2月1日,美法准战争期间在西印度群岛发生的美国护卫舰星座号(Constellation)和法国护卫舰复仇号(La Vengeance)之间的战斗中牺牲的少年兵詹姆斯·贾维斯命名。此人生于1787年,12岁时成为海军学员兵,在那场战斗中坚守主桅杆上的战位直至其倒塌。而DD-393也像她名字的主人一样,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该舰建于普吉特湾海军造船厂,1935年8月21日开工,1937年5月6日下水,同年10月27日竣工。长104米,宽10.82米,吃水3.15米,标准排水量1500吨,满载排水量2245吨。配备通用电气公司蒸汽轮机两台,输出功率49000马力,最大航速38.5节,续航力6500海里/12节。竣工时装备4门38倍径127mm高平两用炮,4座4联装533mm鱼雷发射管,4挺12.7mm重机枪,深水炸弹导轨2条。1942年5月8日在梅尔岛海军工厂大修后,撤去全部机枪,增设2对深弹K炮和6门20mm厄利孔机关炮。服役之初涂装为战前标准涂装,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变更为MS21直至战沉。

贾维斯号在服役后,参加了密集的演习,,随后在珍珠港亲历了袭击,声称击落四架飞机而未受损失。1941年12月16日,加入以萨拉托加号航母(CV-3 Saratoga)为核心的TF14,试图救援威克岛守军,但任务中止。29日起开始执行反潜巡逻,并在1942年1月23日救起了被伊-172号潜艇击沉的舰队油船内奇斯号(AO-5 Neches)。2月5号开始,长期在澳大利亚周边执行护航和反潜任务,期间曾于4月14日至5月8日回国大修。7月14日前往新西兰惠灵顿,为新的行动做准备。

1942年8月7日,同盟军发动第一次反击,在所罗门群岛南部的瓜达尔卡纳尔岛等地登陆。贾维斯随第4驱逐舰中队加入里奇蒙·特纳少将的TF62,直接为登陆运输部队提供支援。8日中午,日军组织大规模空袭反扑,运输舰乔治·F·艾利奥特(AP-13 George F. Elliott)被炸起火(后被放弃),贾维斯则在右舷锅炉舱之前、2号炮塔之下被命中一发鱼雷,撕开一条近15米长的破口(30~55号龙骨),14人阵亡。船员们抛弃了鱼雷并扑灭了火灾,随后驱逐舰杜威(DD-349 Dewey,法拉格特级)将其拖至伦加角附近的浅水锚地。空袭结束后,贾维斯穿越瓜达尔卡纳尔海湾(也就是日后的铁底湾)前往图拉吉岛,转运了伤员并接受了紧急维修。为了减轻上层重量,贾维斯还抛弃了救生筏,这间接导致了最后的悲剧。

虽然受到重创,但毕竟一发没有命中要害的航空鱼雷还不足以让驱逐舰瘫痪,贾维斯仍能航海。当晚22点,特纳少将派高速扫雷舰霍维(DMS-11 Hovey,原克莱姆森级DD-208)趁着夜色将其护航至新赫布里底群岛的埃法特岛。 然而,贾维斯的无线电装置在空袭中损坏了(应该是鱼雷爆炸的冲击导致的),因此并没有收到这项命令,在午夜时分就独自启航了,霍维号没来得及赶上。

贾维斯号选择的航线是穿过萨沃岛和埃斯佩兰斯角,并向西绕过瓜岛海岸。考虑到驱逐舰供应舰多宾(AD-3 Dobbin)正在澳大利亚悉尼,格雷厄姆舰长很有可能是想把自己的船开到那里接受进一步修理,但无法将这一决定告知友军。

1942年8月9日,凌晨1:34左右,重伤的贾维斯正在萨沃岛和埃斯佩兰斯角之间以大约10节速度蹒跚而行,打算向西绕过瓜岛北部。这时,在她南方不到3000码处,三川军一中将紧急召集的攻击舰队正在向美军登陆场挺进。黑夜中突然出现的一艘同盟军舰船让后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贾维斯只是自顾自继续向西航行。不明就里的三川舰队把她误认为新西兰皇家海军的阿基里斯级轻巡(毕竟都有舰舯粗大的单烟囱特征),首先由古鹰号重巡洋舰发射了几枚鱼雷但没命中,随后派出殿后的驱逐舰夕凪前去攻击。1:55,夕凪向贾维斯开火后,如梦方醒的贾维斯立即顽强地用127mm炮反击。作为一艘1923年开工的老式神风级驱逐舰,夕凪号在炮战中显然敌不过较新的巴格利级,遂在大约五分钟之后知趣地折返了。这次短暂的交火被14000码以外芝加哥号重巡(CA-29 Chicago)的瞭望哨发现,另一方面日军注意到了贾维斯号左舷被鱼雷打出的大洞,并声称以舰炮击中该舰数次。

这一夜,盟军遭到耻辱性大败,4艘重巡沉没,另有一艘重巡和两艘驱逐舰受创,一千七百多人伤亡。贾维斯则在两点以后未再与敌军发生接触,继续着她的旅程。3:25,在瓜岛西北部警戒的驱逐舰布鲁(DD-387 Blue)发现了贾维斯,遂接近到500码距离上检查,但贾维斯似乎在黑暗中把这艘姊妹舰认成了日本驱逐舰,立刻折向西南方并试图加速——然而伤势使其又减慢了两节航速。没做成好事的布鲁继续巡逻,担惊受怕的贾维斯也继续前进。此处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布鲁号的瞭望哨报告贾维斯号在漏油,泄露的油迹甚至在黑夜中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一艘油箱破损的驱逐舰显然不适航,贾维斯号上的官兵们也知道这一点,那么对此的解释恐怕只能是该舰在与三川舰队的遭遇中不幸再次中弹了,要么就是该舰尝试进行机动时又震裂了油箱。而瓜岛海湾内不断出现的敌情容不得格雷厄姆舰长多想——原先的锚地已经不安全了,贾维斯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南下。

天明之后,萨拉托加号航母放出了8架SBD-3俯冲轰炸机侦察附近的日本舰队,其中一架在瓜岛外40英里处发现了舰艏下垂、拖着长长油污踽踽独行的贾维斯(具体位置09°42'S,158°59'E,航向225°)。她像是一位历经恶战的战士,纵使伤痕累累,仍不愿向敌人和命运屈服。

然而,这就是美军对贾维斯号的最后一次目击了。随后这艘受创的驱逐舰就完全失去了音讯,既没有抵达任何港口,也没有找到任何幸存者或残骸。9月24日,官方以第131号海军公报宣布,贾维斯号被推定在从图拉吉前往南方基地的途中被飞机或潜艇击沉。但因为没有人证和物证,无从得知该舰最后经历了什么。

直到战后调查日军记录,该舰的最后时刻才得以还原:8月9日早上,日军从拉包尔派出了4架侦察机,其中一架前往莫诺岛的侦察机返程途中于9:35在距图拉吉100英里处发现了航向231°的贾维斯号。随后,另一架侦察机又在11点发现了该舰,再次将其误认为阿基里斯级并一直追踪着这个目标。本来要去攻击美军航母的由15架零式战斗机护航的17架一式陆攻机就像功亏一篑的三川舰队一样——以歼灭敌方作战舰艇为绝对目标的思想控制了他们,当然,可能还有畏难情绪和害怕损失的心理作祟。

因此,日军直接无视了打击敌方主力部队的重要性,转而朝孑然一身的贾维斯蜂拥而上。面对32架之多的敌机和四面八方而来的鱼雷,孤立无援的贾维斯仍然打了场漂亮仗,用仅能射击的几门火炮击落了两架敌机,迫使另一架伤重迫降并击额外伤了三架飞机。但是勇气并不能逆转命运,13点左右,这艘顽强的驱逐舰分崩离析般沉没了,248名舰员随着他们的驱逐舰永远留在巡航的轨迹上。只有在前一天空袭后转移的6名伤员,误打误撞成了贾维斯上仅有的幸存者。不过,贾维斯号的牺牲并非没有意义。由于该舰成功吸引了空袭编队的注意力,登陆场内缺乏空中支援的运输船队和其他战舰都没再受威胁,当天卸载完毕后全身而退。

在贾维斯的最后一段航程中,她几乎在每一个需要选择的岔路口都做出了最坏的决定——如果贾维斯没有急于撤离,而是等到了霍维号的护航前往埃法特,结果会如何?若她与三川舰队遭遇后意识到危险、决定折返,抑或是后来发现她的布鲁号和侦察机及时报告司令部,且后者能够为贾维斯提供护航,又或者仅仅是贾维斯在启航前保留了救生筏……事情是否会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呢?甚至是假如萨沃岛海战中,夕凪号能坚决地将贾维斯击沉,至少后者的部分舰员能够活下来。但是,历史没有假设,已经发生悲剧用一种极端的方式证明了战争中通讯顺畅的重要性,以及任何被忽略的微小变故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贾维斯号最终获得3枚战斗之星,其舰名后被弗莱彻级DD-799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