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君的小作文——番外1*《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

很久以前，他短暂地拥有过一个人工智能，那货是真的智能，他怀疑它已经生出了自我意识。 阳光落了满地的下午，他把它从快递盒子里拆出来，摁下脑门后的开关。 由光点组成的眼睛慢慢地亮起来，面前的金属壳子里机械地发出声音，“您好，欢迎使用新叶牌人工智能，请为我取一个名字。” 他看了看这家伙机壳上的编号，0000007，简单地确定了它的名字，“小七。” “已录入。程序准备中……” 买它的初衷是导航，因为他总在这迷网一般的城市里兜兜转转。但后来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这个功能被他完全忽视掉了。 “前方路口右转。”第一次使用，不说有多信任，他对它起码是不设防的，当时他想也没想埋头就转过去，差点没撞上右面封死的水泥墙。 第二次。 “注意左侧。”——右边一道索锤正冲他砸来。 第三次。 “直行。”——天台上的他抬起一只脚，停住，先睁眼。果然，就见自己的右脚悬空，底下是万丈高楼。 能量君收回他的右脚。 他在夜风中轻微地偏了偏头，踌躇了一下，对着这个家伙笑道，“你就这么想弄死我？” 真掉下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会很麻烦。 “你不会的。” “不会什么。” 没有说话。 这很奇怪，它熟悉自己，知道自己的脾性，知道他哪怕最隐秘的习惯。而它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让他正正好地卡在安危中间，观察他的应对。 这是什么人工智能？ “你很厉害。”有一天它对他这么叹息。 他把这家伙拎起来，头往水池里摁。 “你干……” 咕噜咕噜。拉起来。 “干、什么……” 再淹。拉起来。 “咳……” 咕噜咕噜咕噜。 再拉起来时，对方只剩一片模糊的电流滋滋声。 “你也会变强的。”人工智能在桌面上湿漉漉地瘫着，他看着从它身上淌下来的水。 熟悉之后它的话开始变多，它对他说，“我是平行世界的你。” “平行世界关我什么事。” 他应付他自己的世界都够呛。 当时他刚解锁它的新功能，正在看它投影出的一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电视剧，看一辆循环往复、怎么也开不到尽头的公交车。 津津有味地看着，并不知道这些画面会在未来救他一命。 一天早上，他被浓烈的阳光浇醒，抬眼望见它在窗边，对着外面发呆，身影小小的，“阳光很好看……但总会消散。” 喜欢阳光？ 太阳能的？ 十一点钟炽烈的阳光满眼地钻，他记得这种牌子的人工智能还是不能久晒。 他慢慢地下床，走向窗边，揉着脑袋。 昨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在十字路口遇见一辆放着音乐的洒水车，脚不由自主地就停住了。轻快的旋律在空气中漫不经心地回响，他平静地注视着那辆车，目送着它晃悠悠地驶过对面道路，直到音乐完全消失。 昨夜就睡得很晚，他半夜几次惊醒后，爬起来到窗台上坐着，几乎独对了一宿的万家灯火。 “有的看就看，”被阳光唤醒的人走过去，半拉上窗帘，“我可以让你这一天都见不到阳光……” 抓住帘子，手再一抬，窗帘完全拉上。 ——“也可以是这辈子都见不到。” 它面前的世界一暗。但那层窗帘薄薄的，阳光透过布料仍然渗进来，晕开一片朦胧的光。 还有一天，他一睁眼，听到它在旁边冷漠地说，“你起晚了，只剩十分钟，要迟……” “不会。”他左手看时间，右手去抓床头的面罩，人一个翻身就跃起。极快地起床洗漱后，他顺着窗台直接跳下，攀沿管道，三两次纵身便消失在楼隙。 那天回来后，他刚进门就发现它脸对着墙角自闭。他走过去，听到角落里很小的声音，“抱歉。”再一转眼，看到茶几底下一堆白瓷碎片。 大概是它不小心打碎了他搁桌上的一个瓷摆件。 怎么像个小孩子。他看着角落里的人工智能，蹲下去，把它的脸扳过来。 瓷的免不了易碎，总会以各样的原因无法陪伴长久，这也是他并不常买它们的缘由。 茶几上的这个么，好像是他过年时套圈套到的。 他扣着人工智能的肩膀，另一只手捡起一块碎瓷片，举到它面前，叫它看上面的光晕。都碎成这样了，但夕阳余辉在白瓷片上温润地流转，还是很好看。 …… 都是些记忆的片段。 总的来说，它是个沉默的人工智能，但话语在有的时候又莫名地多。 再后来的一日清晨，他发现它毫无征兆地死机了。 或许水淹得过多确实会侵蚀机器，他想。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一个男生在熹微的天光中睁开了眼睛，然后盯着宿舍的窗帘发了至少两个小时的呆。 这个梦境过于真实，竟让他觉得似乎真的有那样一个平行世界，而他以人工智能的身份，与另一个难以描述的自己，共度了一段时日。 他望着窗帘，想得实在太过投入，以至于错过了今天的早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