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条麻衣的冒险（七）
百合子减缓咀嚼，顿了顿告诉摊主，她们刚刚认识。
摊主淡淡回了句，这样啊。似乎不觉得惊讶。
“你这么瘦，得多吃点肉。欢迎经常光临。”他刚做完揽客宣传，麻衣那边将比脸干净的空碗递过来，倒计时才走过一半。摊主无奈的表情中带着习以为常，给她盛第二碗。
“跟这家伙交朋友会很辛苦吧？首先旺盛的食欲就不像人类。”摊主端过去的碗被麻衣抢走，他叹了口气，继续跟百合子讲话。“记忆力也不错。”
百合子停下送到嘴边的肉，对摊主后面的话发出疑问。
“记忆力？”
“是的，之前有一次只有她跟我两个人，我说了句感觉无聊，结果她就开始滔滔不绝的给我科普北欧神话体系。我原本以为她是超级英雄的电影迷，觉得她会说电影对原本神话故事，漫画之类的改编背刺之类。”摊主想起曾经漫长的夜晚，顿时沧桑了许多。“她给我说了一大串没听过的神话人物，梳理他们之间的登场、关系，那时候我刚感觉有些不对。在之后她就对我讲述了神灵们不同版本的故事，起因来源，以及年代、地域因素对神话的发展影响。”
说着摊主抬头仰望星空，“那时候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她能给我指出天上每一颗星星的名字。”
百合子感叹了句确实厉害，把叉子上的肉送进嘴巴里。
“厉害吧，她期间不知道怎么还用上了大段的法语，要不是我学厨的时候在法国呆过，都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摊主无言摇摇头，疲倦的按了按鼻梁，“简直是行走的多语言百科全书。”
麻衣摸着头，嘿嘿笑道，“也不用这么过分夸我啦。”
“哼。”摊主不以为然，转头对百合子吐槽：“可是这家伙在菜品评鉴和制作上毫无才能，简直是毁灭性。”
“有那么夸张吗？”麻衣替百合子说出了心里话。
“你还好意思说，比起食物的‘量’，你根本不在乎‘质’。”摊主充满怨气地叉腰，毫不留情数落起麻衣。“对一名厨师而言，你太令人窝火。明明拥有只要品尝一次，就能指出各种原料食材、佐料，详细的料理方式，却无法用别人听得懂的语言进行描述形容，也做不到独自还原菜式，甚至还会偷吃食材！”摊主忿忿地咬紧牙齿，随后给百合子通俗形容，“就像一个人知晓汽车的每一个细节构造，但做不到将其组装在一起，还没法正确跟别人讲解模样。”
“组装汽车我可以，但是电路板什么的有些困难。”
“这是形容啊，形容懂不懂，笨蛋。”
“好过分，我好歹是常盘台中学的学生，你骂我笨蛋是不是太过分了。”麻衣嘟起脸颊抗议。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大小姐贵族学校的学生，总之在我这里，你就是笨蛋。”摊主郑重给予百合子忠告，“千万别吃这家伙做的任何东西，即使她吃的津津有味，也不要放心尝试。我怀疑她有满级毒抗性。”
摊主捂住上半张脸，不愿想起麻衣在他指导下做出的料理，非常后悔一时的冲动。
“你到底是怎么把那种东西幸福的吃下出去的？”
“我只要有吃的就很幸福。”麻衣不假思索宣言。
百合子微笑看着被摊主训斥的麻衣，被她坦诚天真的幸福宣言感染。一直以来，孤独行事的她都感觉幸福快乐早就留在小时候长时间驻留的实验室里，被冰冷与恐惧生生从身体上剥离，再也感受不到。
我是不是把愉快和开心想的太复杂了。也许它们从来没有离开过身体，只是认为自己不能得到它们，而始终抗拒。
也许……至少在你身边，我可以享受快乐吧。
“你果然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麻衣的声音将百合子带回现实。
“就是因为她这么奇怪，才会想要跟我交朋友吧。”百合子不再束缚跃动的心，回复店主的提问。
摊主纠结思索许久，终于放弃似的摊手，“如此说起来，我也不能坚定的说自己足够正常。”
“是啊，有这么厉害的手艺，谁会在深夜摆摊。”
摊主不理会麻衣，继续跟百合子说道：“请照顾好我们的朋友，她可是我不可多得的客人，很难再遇到了。也许再也不会遇到了。”伤感的语气化作凉意不那么明显的夜风，稍纵即逝“如果可以的话，你试试说服她别再染蹩脚的黑发了。”
“？”
“星光可不会将自己染成黑色。”
“那是我的自由吧。”麻衣将空碗递给摊主，擦了擦嘴巴，“我也要吃牛排。”
“你还没吃饱啊。”
“快了快了，吃完牛排就差不多了。”
“你今天不准备早点回去吗？”
“还有些事要等等。”
“什么事？”
“秘密。”麻衣竖起纤白的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不可说手势。
“哼，故弄玄虚。”摊主专心准备料理，不再跟麻衣和百合子说话。
麻衣转过去面对百合子，问：“百合子你喜欢星星吗？”
“星星？”
“嗯，星座之类的。”
“没特别研究过，怎么了？”
“星星很有趣哦，连接着过去现在和未来。我们现在看着星星，和过去的某个人，与未来的某些人是否相连了呢。永远无法相识所知的人被微妙的联系着，是不是很浪漫呢？”
百合子沉吟半晌，苦笑道，“不是很理解。”
“嗯……”麻衣手撑着凳子边缘，歪头露出苦恼的模样，反刍自己的话。“确实不好理解，我自己也不懂。不过现在这里一起看星星的我们或许就是我感觉到的那份浪漫的终极形态。我看到未来的意义。
“三点十七分……
“差不多了。”
麻衣喃喃自语。百合子疑惑地看她，余光扫到了摊主放在桌上的计时器，左上角好像是正常的时钟，和麻衣报的时间一致。她看了时间吗？
“老板，请我们喝瓶饮料吧。我要和百合子庆祝今天成为了朋友。”
被呼唤的摊主没做什么反应，转手给麻衣盛了一大碗面汤。
“呃……好抠门。百合子你要吗？”
“我还是喜欢喝咖啡。”
麻衣还是没发现百合子把咖啡藏在了哪里。
算了。
“要来了！”
“什么？”
“流星雨。”
百合子闻言转头，密集的星光拉着长长的轨迹，以漆黑的夜空为画布，书写浪漫的画作。
……浪漫。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干杯！”
麻衣一口气干掉了面汤，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快，快点许愿啊，百合子。”麻衣说着闭上眼睛，双手交握抵住额头，虔诚的模样宛若教堂中温柔光芒中的圣女。
百合子愣神望着，流星雨再也不能闯入她的眼帘。
希望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她对着好友许愿。
